卫宁的步子很快也很重,因为他脚踩的这片土地,是当年影卫军与吕布的并州铁骑战斗的地方,也是王越宿魂的处所。不知有多少鲜血浸润了这块热土,以致此处芳草葳蕤,花星点点。
卫宁的脚粘住了,无法移动分毫。“王叔!”他在心底轻声呼唤着,闭上眼,仿佛祥和的王越又站在了面前,触手可及。
这里是什么地方?尽管好奇,但董白并没有问出口。她知道,自己只需要待在他身边就可以了。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他怀念着王越,她注视着卫宁。
时间在风中流逝,当董白感觉该说点啥的时候,卫宁突然睁开了眼,跪倒在芬芳的草香中,磕了三个头。
“王叔,待我归来之日,就是祭奠你之时。”卫宁的话音消散在空中,董白终于明白此地的意义。
卫宁向着东方走去,步子不再沉重,董白紧紧跟随,不敢随便打破二人之间的沉静。但她突然止住了脚步,同时不由自主伸手拉住了卫宁。回转过身的他尚未将困惑甩向董白,一切就明了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是黄河边一个小土堆式的坟,没有墓碑,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剑。而让董白失态的不是墓,是人,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人,他的周边尽是皑皑白骨和各种兵器。
似乎有某种东西在呼唤,卫宁鬼使神差地走近,待看清,他不禁脸色一变。坟上插的竟是王越生前佩剑,威道之剑泰阿。急切地迈进,可是仅仅一步之后,卫宁就停下了。看似死人一般的“守墓者”猛地爆发出惊天威势,那是足以让卫宁犹豫的气势。
“突破天人合一境界的超一流高手?”卫宁不敢确信,他的实力让卫宁有些看不透,但还是察觉到隐约有着超乎天人合一境界的压迫感。
“又是一个!”本保持打坐姿势的“守墓者”慢慢站了起来,缓缓拔出宝剑,悠悠地说道。
意识到危机,董白“噌”地闪到了卫宁身前,宝剑铿然出鞘。她善意的举动让卫宁感动,但他不需要。“我来!他,是个怪物!”卫宁郎目一眯,说道。
一个如此危险的人物对你动了杀机,那就没有理由不战,何况他握的是泰阿剑。“赢了,剑留下!”卫宁没有多少把握,但他绝不会放过拿回王越遗物的机会。
“我已记不清你是第几个这么说的人,可最后他们都躺在了这里!”干瘪中带着飘忽,如幽灵般毛瑟的声音。
“铿”,昆吾八剑合璧,从天而降,带着开天裂地之势而来。“守墓者”并未闪躲,泰阿剑疾速进击,只闻“叮”的一声泰阿剑与昆吾剑实现了……
第一个回合的交锋,随后只见泰阿剑飞快舞动犹如一个漩涡,竟慢慢将昆吾剑的力道卸掉。
“你和王越什么关系?”卫宁疑惑地问道,将巨剑收了回来。对方破解自己攻击所使的招数正是出自卫家流水连绵剑,而此剑法除了坚持不外传的父亲外,只有王叔和自己会。
“你和尊师又是什么关系?”“守墓者”反问道。
“王叔是你师父!”话音落地,昆吾剑解体归鞘。
“你是?”
“家父卫固!”提起父亲,卫宁不免担忧,多年不见,不知他如今是否安好。
泰阿剑重新插在了坟头,“守墓者”散去了威压与杀气,再次开始打坐。“你走吧!”没有同门间亲切的问候,有的只是冷漠。如此的个性,与卫宁相比倒是不遑多让。
卫宁毫不在意,只是重看向简陋的坟头,激动地问道:“这是王叔的坟?”
猛地一抬头,声音颤抖着穿越披散的头发,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恨和坚决。“为吕布准备的!”
卫宁轻轻地翘起嘴角,讥诮道:“吕布?莫非你要等他老死后再把他葬在这!”
冰冷的杀意笼罩住卫宁,如此的讽刺似乎惹恼了这个同门师兄弟。卫宁完全不在意对方的怒气,轻松地说道:“你等着我回来,用他的项上人头祭奠王叔!”
卫宁说完就走,一旁的董白赶紧跟上。走出数步,不料身后传来他特有的干瘪声音。
“我也去!”只见“守墓者”拔出泰阿剑,向卫宁走来。“四年的时间终于要等来一个结果了!”
“结果?是呀,他除了死似乎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卫宁嘴角漾起淡淡的冷笑。
“是吗?”尽管心中恨意涛涛,可他没有失去基本的理智,他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一个如何可怕的对手。感受着左手的虚弱,他喃喃道:“四年前,你挑断了我的左手筋脉,如今呢?你还会胜吗?”
当脚踏离这片熟悉的土地时,他在心底与王越道别:师父,这次,我一定要替你报仇!等着我!
撇过头看身边这位同门师兄,透过杂乱肮脏的头发,卫宁惊讶地发现,他竟然是个瞎子。“你的眼睛?”
“四年前瞎的!”
“是吕布?”
“不,是我自己!”他的话犹如惊天响雷,炸晕了一旁的卫宁和董白。在二人呆愣的同时,他继续揭开事情的真相。
“当年找吕布报仇失败,于是刺瞎眼睛,潜心参悟剑道。”平淡冰冷的语气,似乎只是掉了几根头发一样的小事。
“悟剑为什么要……”董白心惊,又十分纳闷,问道。
没有回答,可是卫宁了解,一个武者,当他的技艺已经达到很高的水准时,“武道”就比武艺更重要了。这时,武者和修道者就殊途同归了,都是要感悟。而眼睛无疑是一个“障碍”,纷繁复杂的影像影响了求道的……
进程,所以他选择了将其毁灭。这类似于修道者避居深山古林,与世隔绝,来减少修道的干扰。
多么可怕的执着啊,冷静如卫宁也不得不悚然!居然为了打败吕布自毁双目,卫宁投射出去的目光里充满了敬意。这又是多么可怕的仇恨啊!竟然能若无其事地谈论被自己毁掉的双目。他真的是一个怪物!
卫宁主动问候,言简意赅。“如何称呼?”
“史阿①。”毫不拖沓的回答。
“卫宁。”简单明了的回应。
“史大哥,我叫董白!”董白礼貌地自我介绍,试图拉近与这个恐怖分子的距离,但对方毫无反应。真是两个活脱脱的师兄弟,一样的寡言少语与冷漠无情。
简单的介绍后,三人算是成了伙伴,一齐踏上了复仇之路。
①“河南史阿言,昔与越游,俱得其法”,据曹丕文章所提及的,史阿与王越的关系应该更倾向于朋友,而不是师徒。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