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硝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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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十一月,天持续灰雾蒙蒙。

    长孙月白坐在水上居的甲板上,双目微阂,单手拨琴,琴律单调而轻快。

    一阵急促脚步从甲板那头船来。

    “小人水秀城守军第三分队兵尉奉总督大人之命传急报于长孙公子。”

    长孙月白手指离弦,“过来吧。”

    “是。”兵尉走了几步又跪下,“总督大人传的是口信。频州大军已经侵占大业城,管大人正带着三万兵马在水秀城与他对峙。”

    大业城是樊州离频州最近的边城,只有两千驻军,失守早在意料之中。樊州北部真正的防线乃是借黄水为地利的水秀城。

    “南月绯华还有多少兵马?”

    “频州大军损失千余人马,不过大业城军已经归降,总数仍在五万左右。”

    长孙月白微微一笑,“城中的粮草呢?”

    “已按公子的吩咐,一分不动地留在城中。”

    长孙月白点点头。

    兵尉小心翼翼道:“公子为何不将粮草烧尽,而留给频州大军呢?”

    “大业城与频州极近,就算烧了,频州后备辎重也会立刻补足。若不烧留在城中,还能安抚大业城将士的军心。”烧掉城中粮草等于告诉大业城他们已被抛弃,军心民心定然大乱,那时南月绯华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拿下此城,天下人也会唾弃樊州的薄情寡义。此计非关键时刻决不轻用。

    兵尉道:“公子远见。”

    “你先下去吧。”

    “是。”

    等兵尉走后,紫气端着参汤走过来。

    “京城可有消息?”

    “顾相已经联名各大臣上书弹劾罗郡王了。”

    “沈相呢?”

    紫气道:“抱病一月。”

    长孙月白接过参汤,“看来皇上还不准备拿罗郡王开刀。”

    紫气道:“为什么?”

    “想知道皇上在想什么,就看沈相做什么。”当今天下,最了解皇帝的人也许并不是皇帝自己,而是这位右相一笑,江山一摇的沈获。

    “那顾大人他们……”

    “少不得停几年俸禄。”长孙月白轻啜一口,“我们十倍相赠便是。”

    紫气想了想道:“这么多年,公子为什么从阑拉拢沈相呢?”

    “因为他要的,我们给不起。”顾应权要的是钱,沈获要的却太复杂。

    鲜都城外,一骑快马如飞,冲进城门,直入长孙世家。正在观者猜疑此人身份之际,此骑竟又折冲回来,向江边奔去,远远便见水上居巍立如山。等马距离船三四丈时,骑者凌空跃起,脚踏马头,身如鸿雁,直落船头。

    长孙月白耳朵一动,“绿光?”

    绿光半跪在地上,几乎虚脱,狠喘两口气道:“见过,公子。”

    长孙月白眉头轻皱,“西卓呢?”

    “凤姑娘,”她的头深深低下去,“不见了。”

    长孙月白心中一紧,温声道:“起来慢慢说。”

    绿光这才在紫气的扶持下站起,“半个月前凤姑娘听说尚翅北派大军进攻樊州,立刻带着我赶来帮忙。但就在五天前路过肇田时,凤姑娘突然留了张字条离开了。”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张小纸条来。

    紫气念道:“先走一步,十天后见。是凤姑娘的字迹。”

    长孙月白头微微一偏,闭目半晌,睁眼道:“准备马车,即刻前往水秀城。”

    绿光和紫气互看一眼,“难道凤姑娘去了水秀城?”

    长孙月白摇头苦笑道:“不,我们只是去水秀城等她。”

    灵华庵,祈愿树。

    尚翅北拿着一个宝牒,荧笔在上面刷刷写上几个字,顺手扔到树梢。

    崔月云慈爱地看着她,笑问道:“写了什么?”

    尚翅北挽住她撒娇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崔月云无可奈何地拉着他的手,“你啊,就是喜欢什么都不说。”

    “哪有,我有什么没对母说的?”

    “怎么没有,派兵攻打樊州这么大的事,我还是听住持提起才知道的。”

    尚翅北暗恨住持多嘴,嘴里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况领兵的是南月绯华,我不过是借兵给他。”

    崔月云不放心道:“怎端端地就打起来了呢?你前一阵子不刚去过鲜都参加半月宴吗?”

    尚翅北知道她心善,只好敷衍道:“也不是真打,只是南月绯华与长孙月白有些小纠纷,所以向我借兵去唬唬他。”

    “我看这个南月绯华不是什东西。自从他来了频州,这世道就没太平过。”崔月云眉头大皱,“我还听住持说他平常不爱穿衣服,常光着身子跑来跑去。你还是离他远点好。”

    尚翅北又把这个多嘴住持在心里诅咒百遍,“你莫听他们瞎说,南月绯华好歹是一国太子,怎么会光着身……唉,他们国家的衣服和我们不一样,难免遭人误解。”

    崔月云不悦道:“你怎么处处替他说话?”

    “就事论事而已。”

    “哼。”崔月云想了想,又道,“我听住持说长孙月白家世人品都不错,我看你还是别帮什么南月了,不如帮帮长孙月白,说不定还能帮出一段好姻缘。”

    尚翅北一个头两个大,忙道:“母可知道他们因何起纷争?”

    “这个住持倒没说。”

    住持当然不会说了,因为根本子虚乌有。尚翅北道:“其实是为了一个子。”

    崔月云狐疑道:“谁这么大魅力?”

    “凤西卓。”

    “谁家的孩子?”

    “新雍凤家。”

    “望族?”

    “在当地也小有声望。”

    崔月云道:“哼,我看这长孙月白眼光也不怎么样。”

    “恩,南月绯华就是去打他个不长眼的。”他急忙转话题道,“我来时,父王让我问母准备什么时候回王府住?”

    想起罗郡王,她顿时气冲九霄,甩头就走,“等他什么时候认错,我什么时候回去。”

    尚翅北招了招手,一个暗卫立刻跃到她身边,“世子。”

    “警告母身边所有人,谁要是乱说话,以后都不用说话了。”他眼神一冷,“尤其是那个住持!”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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