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刚离渡口,前面便有两条船掉头开道,左右两边另有数船随行,船尾三条商船并行护。
凤西卓乍舌,“乖乖隆丁冬,这就是传说中的众星捧月啊。”
映红没好气道:“百洲的规矩向来是有来有回。就是说,虽然是为长孙公子而去,但回来的时候还是可以接受另一人的邀约。他们如此做作不过是为了引得垂青罢了。”
“什么规矩,直接说不放弃任何一个把手伸进别人钱袋里的机会不就好了。”
映红啐了一口,道:“低俗!”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秋月披衣站在船舱口,粉黛未施的素颜上有一抹轻黑眼圈。“小风说得不错,其实就是这么一回事。”
映红跺脚道:“,你听她瞎说。”
凤西卓突然指着右边一速船叫道:“咦,靠过来了靠过来了。”
果然,那艘船缓缓从队列中凸出,向她们驶来。
秋月皱眉道:“我昨日婉拒景曦郡主,普通人当不致再讨没趣,恐怕来者来头不小。”
凤西卓道:“你快进去,说不定他是嗅到味才厚着脸皮凑过来的。”
“好好一句闻识人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得这么粗鄙?”映红面带嫌道。
凤西卓无所谓地耸肩,“我低俗嘛。”
秋月点头,“你们去请穆天过来。有他在,对方总会忌讳三分。”
凤西卓再一次深刻感受到高高手被低高手比下去的屈辱。
见秋月入内,映红便转身去找穆天,独留凤西卓一人在船头。
来船速疾,须臾便可依稀看清彼此船上情景。只见对方甲板上,密密麻麻围站着一群人。她瞄了两眼,目光便定在一个玉冠银带,面容英俊的青年身上。这容貌,这神情,这气势……为何越看越眼熟?
身后,穆天和张老爹紧跟映红出船舱。
张老爹脸凝重道:“船头刻的是龙首。”
凤西卓吓了一跳,“难道是皇帝来了?”
映红道:“除了皇上,受封的皇亲也可用龙,只是爪数不同。”
凤西卓终于想起那个人为何看得眼熟了。这脸要是再瘦些,眼神再高傲些,眉目再清秀些,年纪再小些,活脱脱就是尚信第二嘛。
“你们等会记得下跪行礼。”张老爹沉声吩咐。其实映红和穆天都在百洲摸爬滚打多年,怎会不知这点规矩?他主要提醒的还是凤西卓。
凤西卓苦着脸道:“我现在回避还阑来得及?”
穆天斜看她道:“你的问题可以再白痴点。”
船靠到近处,娶没有抛锚停下,而是保持不远不近的一丈之距,齐头并进。
船上青年走到船栏边,朝他们来回扫了两眼,道:“秋月姑娘呢?”
凤西卓见他没有表白身份,正乐得逃过一劫,便见映红等人缓缓跪下道:“草民参见王爷!”
四个人中矮了三个,剩下那个遂显鹤立鸡群。
凤西卓尴尬赔笑,身子徐徐低了下去。
青年道:“起来吧。本王微服在外,无须拘礼。”
凤西卓一边跟着谢恩一边腹诽道:您微服时穿龙袍,那不微服时穿什么?
青年复道:“秋月姑娘呢?”
映红拿出上次搪塞海棠的说辞,道:“我家身体不适,正卧病在,还请王爷海涵。”
青年嘴角抿了抿。
凤西卓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青年转头对身后侍卫道:“你去将秋月请出来。”
身后侍卫应了一声,一个起落跳到凤西卓等人的船上,连眼角都不瞥他们就往里走。
凤西卓大急,刚要迈脚,一左一右两个衣袖便被张老爹和映红死死拉住。穆天挡在她前面,伟岸身躯如柱子般定住,但侧耳凝神,便可听到他双手骨骼发出的咯吱声。
若说这里谁最生气,一二三名绝对轮不到她。想到这里,凤西卓暗自深呼吸,将缠在指尖的蚕丝缩了回去。
那侍卫刚进去几步,便退出来。
他身后,秋月轻纱掩面,脚步虚浮地扶墙而出。
“奴家病体抱恙,未能及时恭迎王爷大驾,请王爷恕罪。”她盈盈跪在地上,每句话的音尾,似断非断。
青年眉头一颦,“平身。堂堂百洲的当家魁病重如斯,竟然无人诊治?你且到本王船上来,让本王的随行太医看看。”
秋月站起身,臻首微偏,娇声道:“多谢王爷关心。奴家有家仆略懂医术,说奴家乃是殚精竭虑,忧思过度所致,只要闭门休养几日便能大好。”
青年道:“家仆能懂什么医术,怕是误人误病。”
秋月忙道:“我这家仆原是医馆学徒,后因医馆倒闭才辗转到了百洲。”
青年见她纠着家仆不放,便道:“哦?那本王倒要见识见识他的本事了。是哪个家仆?”他目光朝映红几人望去。
秋月玉指纤纤,朝他们中间一点。
凤西卓顺着她的手指指向自己鼻尖道:“我?”
映红在她胳膊上一扭。
青年微咦了声。
凤西卓连忙放下手干笑道:“对对对,是草民。”
青年道:“既然如此,你便与太医切磋切磋吧。”他朝那个仍在秋月身边的侍卫道,“你去请太医出来。”
那侍卫借机跳回船,领命而去。
青年又道:“久闻百洲三大魁‘秋月海棠雨无暇’绝天下,今日既然有幸相见,若不能亲见容,未免遗憾。”
秋月垂头道:“苍颜病容,恐污尊目。”
青年面一沉,却也不再相逼。
凤西卓心中暗暗盘算如何应对那个太医。以武力而言,对方船上虽然人数众多,但都是些不入流的角,她自问能在十招内全部摆平。但善后太难。周围那些船离得虽远,眼睛却没闲着,但凡再小的动静,都会被看去。她孑然一身,被通缉惯了,倒没什么,只怕会连累秋月他们。
唯今之计,只有糊弄。至于具体怎么个糊弄法,她一时还没头绪,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那侍卫不一会便走了出来,跟来的然是太医,而是一个俊秀过人,同样身穿龙袍的翩翩少年。
凤西卓脖子一缩。果然是白天不能念叨人,晚上不能念叨鬼。刚在想那青年与尚信长得相像,尚信就出现在眼前。
尚信朝他们扫了一眼,目光到凤西卓的时候明显停了下,眼角冷意稍融,“太医适才走路摔了一交,伤了腰,暂时难以行走。”
凤西卓差点激动得热泪盈眶。摔得太及时了!
青年狐疑地看着他,“这么巧?”
尚信反问道:“顺平王有疑问?”
众人这才知道眼前这个青年乃是当今皇帝的同母胞弟顺平王尚谆。他的名头虽然不及尚信响亮,但到底与皇帝一脉同出,在京城里的势力威望还在尚信之上。
尚谆嘴角一扬,“信弟当然不会为了区区一个魁欺骗本王。”
尚信抬眼冷笑道:“顺平王当然也不会为了讨好景曦郡主,胡乱朝旁人撒气。”
凤西卓把他的话收入脑中,得到结论。景曦郡主昨天在这里吃了闭门羹,虽然当场没发作,但事后很生气,所以借顺平王的手出气?
秋月等人虽然没说,但心中想法相若。
景曦郡主在凤西卓心目中的形象顿时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尚谆的手指在栏杆上轻轻一弹,走到尚信身旁,揽住他的肩膀道:“难得你我兄弟一同出门,提这些人做什么。来来来,与哥哥去喝几杯。”
论身世尚信或许稍逊半筹,但论皇帝的宠信,尚谆却还比不上他。毕竟尚信出身军营,能征善战,这次东征虽然半途而废,但他到底只了半月不到便打下淄洛城。那些戏称他为‘遛马王’的人中,恐怕有不少人是为了掩饰对他的胆寒心惊!
尚谆当然明白,在皇帝的心目中,大宣朝少十个顺平王也不能少一个骄阳王。
尚信笑道:“却之不恭。”适才的倨傲消弭无踪。
两人立时哥俩好得一起走进船舱,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原本快要贴上的两艘船在行驶中渐渐分开。看着船越来越远,重新没入队列,映红纳闷道:“这算唱得哪一出?”
秋月别有深意地看了凤西卓一眼,含笑道:“得遇贵人,化险为夷。”
映红道:“这京城的王爷都这么高深莫测?”
张老爹舒出口气,“莫管他们。看行程,大约后日一早便能到鲜都,我们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千万不要再横生枝节。”
映红嘟囔道:“这也由不得我们说了算。”
秋月握住凤西卓的手,满含歉意道:“适才情急,难为你了。”
凤西卓夸张地瘫坐在地,“难倒不难,就是脚软。”
穆天哼了一声,朝里走去。
凤西卓莫名其妙道:“我脚软也关他事?”
张老爹和映红看着她同时摇头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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