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涛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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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家划给自在山居住的地方不算小,一排过去都是四合大院。大院后头有片空地,被整修了作练武场。当凤西卓和邢师到的时候,他们正在那里操练,晶莹的汗珠匍匐在一张张黝黑的脸庞上,摇摇坠。

    凤西卓看得兴起,随手拔起身边的旗杆一个旱地拔淳入他们的队列中。“看我横扫千军!”

    众人听出她的声音,大笑着四下逃串,留下她一人持旗摆出招式站在中央,好不尴尬。

    “姑姑!”众声响亮。

    凤西卓摸了摸鼻子,“嘿嘿,下次一定要穿行衣来。”

    一个年纪不大的汉子调侃道:“像姑姑这么娇小的个子怕是很难隐藏身份吧?”

    众人齐笑。

    凤西卓平生最懊恼三件事:一是有个叫慕增一的师兄。二是经常被人叫姑姑。三是身高。四……她突然觉得三个名额最近已经不再够用。

    “快中午了,还不去做几个下酒的菜。”邢师端起架子替她解围。

    那个汉子怪叫一声,朝外飞奔而去。

    邢师道:“难得今天高兴,都放开肚子喝,不醉无归!”

    众人顿时一阵起哄。要知道平时喝酒若有邢师在场,他必定瞪大眼睛掐着量,多一滴也不行。他现在这句话,如同以前皇帝下了酒令又亲自废除一般,简直大快人心。众人二话不说簇拥着他们朝最大的厅堂走去。

    凤西卓虽知邢师是怕她心情不好,想用酒来缓解她的烦恼。但,她看着面前望不到边的碗海……不过几眨眼的工夫,他们上哪里弄来这么多酒?

    杯碗相撞声此起彼伏。

    不过半柱工夫,她就不记得自己的杯子空了几次,又满了几次。门口进进出出搬酒坛的人影从来没断过。手里的杯子还在往嘴里一口一口地倒,几乎成了惯。

    “姑姑!”先前那汉子打着酒嗝,用身体在人群中杀出条血路,“来来来!干!是男人就干!”

    “哦……”全堂如雷打似的吼叫,“男人!男人!男人……”

    凤西卓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酒气,视线渐渐模糊,说话时连舌头都不利索了,“我不是男人?你娘才不是男人呢!干!”

    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里流到肚子,五脏六腑一阵燃烧。她感到灵魂正要飘出身体,两只脚好象踩在棉上,虚浮飞。

    邢师的声音从天外飘来,“二当家,回去吧?”

    “去哪里?”她立刻坐直身体,“你别把我骗去卖咯!我告你,我精着呢!嗝!”

    邢师看看她发红的双颊,又看看东倒西歪的众人,暗自决心酒令要彻底执行。“是老爷子有事找二当家。”

    凤西卓的精神顿时振了振,“师父?你不会是慕增一假扮的,嗝!来骗我吧?”

    “我是邢师。”

    “恩,”她转过头,捏住他的耳朵,扯近看了看,“恩,你的眼睛比慕增一圆。”

    “……”

    “出发!”她突然站起来,豪气干云地喝道。

    众人顿时站起了一大半,“哪里?去打劫哪里?”

    邢师认命地点了她的睡穴,把她驮在背上,不理还在那里大喊大叫的众人,兀自出了门,沿小道到钟府西面,翻墙而入。

    院子里,邢晓晓正在无聊地荡秋千,见凤西卓被背回来吓了一跳,“爹?!姑姑她怎么了……”

    “喝醉了。”

    她呆住,“啊?”亏她以为受伤,差点吓出一身虚汗。

    大头从屋里探了探头,跑出来道:“咿呀,谁这么大胆子膏醉姑姑?我去把场滓回来!”

    八斗冷笑道:“姑姑和邢总管刚才去见谁就是被谁灌醉的呗,这么简单的问题用得着问么?”

    大头缩了缩头,“咿呀娘的,那得一百多号人呢。”他想了想,看向邢师,“不对啊,老邢不是说喝酒要适度,向来反对醉酒么?今天咋没阻止呢?”

    “难道……”失恋?邢晓晓脑海灵光一闪,险些脱口而出,幸好众人都没注意,才让她及时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能让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有姑姑自己了,难道是借酒消愁?想起刚才从外头听来的小道消息,她心中的怀疑渐渐被认定成事实。

    邢师将凤西卓放到邢晓晓怀里,“好好照顾二当家。”说罢,还叹了口气。

    邢晓晓当下对自己的猜测再无疑虑,郑重地点了点头。

    凤西卓身材娇小,因此她抱起她毫不吃力地往房间走去。

    八斗等人都散了后,才走到邢师身边,“为了钟府的事?”

    邢师对他的敏锐毫不惊异,毕竟自在山里完全靠头脑吃饭的就他们两个。“恩。”

    八斗笑了笑,显然对自己的观察十分自豪,“看来要收拾行李了。”

    “再看看吧。”在他看来,凤西卓对宋城还是颇为依恋的,就如当初从自在山离开,她也失落了很久。

    八斗道:“只怕变化不等人。实在不行把大当家找回来吧。”

    “要能找回来,早几年就回来了。”

    八斗闻言叹了口气。

    凤西卓被突得一声磕头声惊醒。

    邢晓晓坐在前摸着额头傻笑,“撞柱上了。”窗外,天全黑,蝉鸣凄凄。屋里,灯影昏黄,纱帐瑟瑟。

    凤西卓支着胳膊坐起来,“什么时辰了?”

    “丑时刚过。”

    “那你不去睡还呆在我房里干嘛?”她轻轻扭着酸痛的脖子。

    “我想多看看姑姑。”

    凤西卓扭脖子的动作顿时停住,“……我中了什么毒?”

    “啊?”

    “没中毒你干嘛一副等我交代遗言的样子。”她起身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让凉风灌进来,“被风一吹,人也精神多了。”蝉鸣传到耳朵里也欢快了。

    “姑姑……”邢晓晓的眼眶微微湿润。

    凤西卓赶紧把窗关好,“有这么冷么?”冷得眼睛鼻头通红。

    “姑姑,我都知道了。”

    凤西卓手顿了下,“唉,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没想到邢叔嘴巴这么大。

    “可是我也想为姑姑分忧啊。”

    她感动地摸着她的头发,“你好好照顾自己,让我天天看到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样子,我就很开心了。”

    邢晓晓靠在她身上,低泣道:“姑姑放心,我一定会从尚翅北身上讨回公道的!”

    “尚翅北?关他什么事?”凤西卓茫然。松原那件事怎么又和尚翅北扯上关系了?

    “不是姑姑告白被尚翅北拒绝了么?”

    凤西卓嘴角微抽,“……你从哪里听来的?”

    “府里都在传,”邢晓晓看她脸不大好,声音立刻放低,“他们说今天姑姑去北院之前精神恍惚,心神不宁,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去了北院之后脸又变得不太好看,所噎…”

    “那些人既然亲眼看到我去北院和离开北院,那也应该看到当时南月绯华也在那里。”她说得咬牙切齿。

    邢晓晓想了想道:“啊,原来姑姑喜欢的是南月公子?”

    凤西卓拉起她往门外推,“南月是松原之行的始作俑者,此人城府极深,所以千万不要对他抱有任何好感。”

    邢晓晓被动地跨出门口,“姑姑的心果然受伤了。”

    回答她的是,重重的关门声。

    屋里,凤西卓被她的话浑身打了个冷战。邢师和邢晓晓真的是两父么?为什么想法差这么多?

    “睡觉睡觉……”心里的那点阴郁被这么一闹反倒扫了开去。她跳上,替自己盖好被子,努力去见刚才被她爽约的周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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