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老顽童与一灯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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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烟碧忽然轻声笑道:“前辈是老顽童周伯通?”

    那老头儿“嘘”地一声,“小声点儿,别让段皇爷听见了。”

    林烟碧故意用手指轻敲着桌面,小声道:“这可奇了,老顽童怎么跑到大理来了?”

    那老头儿在桌底下急得连声道:“好姑娘,求求你别敲了。”他忽然又忿忿地道:“要不是郭襄那小丫头,我才不会跑到这鬼地方来!”

    “郭襄?”林烟碧问道:“是不是郭大侠的二姑娘?”

    桌子底下忽然没了声息,连呼吸声仿佛都没了。林烟碧正自奇怪,忽见萧峰摆摆手,目光看着店门,林烟碧回过头去,见一僧人走了进来,身披灰布僧袍,白须垂胸。萧峰轻声道:“瞧此人的步履,武功与黄药师前辈在伯仲之间,他就是段皇爷?”

    林烟碧认得他是一灯大师,她小声答道:“他是与黄老前辈齐名的一灯大师。”

    “笨!一灯大师就是段皇爷!段皇爷就是一灯大师!”桌子底下的周伯通用密音讲道。

    林烟碧笑道:“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

    周伯通“哎哟”地叫了一声,继续用密音焦急地道:“他过来了,好姑娘,求你别出声好么?”

    “不好!”林烟碧笑着趴在桌子上道:“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好,好,什么事我都答应你,只求你别作声。”周伯通急道。

    林烟碧轻敲了两下桌子,道:“好!一言为定,等他走了以后我再告诉你是什么事。”

    一灯走到一张桌子前坐下,抬头向店四周打量了一下,又低眉垂眼下去,店里那个小姑娘走到他的桌前,脆声道:“大师,喝什么茶?”

    一灯道:“有谷雨前采的毛尖么?给我上一壶来。”

    那小姑娘道:“原来大师是识茶之人,毛尖原是我爷爷采了留着自己喝的,我去问他要一些来。”

    一灯忙双掌合什道:“如此不必了,就上一壶女儿茶罢。”

    那小姑娘笑道:“不要紧的,我爷爷最喜欢识茶之人,大师稍等。”说完,转身跑了开去。

    萧峰瞧这一灯大师慈眉善目,行动举止甚是谦和,他用密音问周伯通道:“前辈,这一灯大师看来是个得道高僧,他和你有什么仇怨?你竟如此害怕他。”

    “这个……”周伯通在桌底下搔了半天头,十分为难地道:“小兄弟,这个我不说行吗?”

    林烟碧也用密音道:“不说也行,那我就去问一灯大师好了。”

    “别……”周伯通急得差点儿从桌底下跳出来,他伸手扯扯萧峰的袍角,道:“小兄弟,你的武功好得很,你为人肯定也是好得很的,你劝劝你老婆,让她别告诉段皇爷。我是没脸见他,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林烟碧听得周伯通竟当她已是萧峰的妻子,脸上立即飞起了红晕,但心里却是甜滋滋的。萧峰看了看林烟碧,端起酒碗来笑道:“前辈放心,她只是和你说着玩儿呢,她是不会说出去的。”

    此时只见一个老人从店的里屋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把精致的紫砂壶,慢慢走到一灯大师的面前,向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执起壶来倒了一盖碗茶,他双手颤抖,捧着茶碗忽然跪了下去,双手高举过头,颤声道:“皇上,您请用茶!”说话间,已泪流满面。

    一灯一愕,仔细打量了跪在面前之人,只见他须发皆白,满脸的皱纹。

    “你是……”一灯伸手接过他高举过头的茶碗,心想他必是原大理皇宫里的人,因为只有皇宫里的人才会行这种宫里的礼节。

    “皇上,我是您的侍卫小刀子啊!”那老人垂着头道。

    一灯伸手将那老人拉起来,端详着他,眼里也掠过一丝惊喜,却稍纵即逝,他点头道:“不错,你是小刀子。”

    “皇上,您认出我来了?”老人喜极而泣,道:“上苍有眼,终于让我再得见您老人家,我死也瞑目了。”

    一灯摇摇头,双手合什道:“施主,老衲已归依佛门数十年,不再是皇上了。”

    那老人连忙点头,道:“是,奴才该死。”

    一灯又摇摇头,道:“众生平等,你也不能自称奴才了。”

    那老人又忙点头,道:“是。”他一时也不知道再称自己作什么,唯有指指那盖碗的茶,道:“您老人家尝尝,这是谷雨前的毛尖。”

    一灯端起盖碗来慢慢喝了一口,点头赞道:“好茶!比当年的味道还好,你制茶的本领又长进了。”

    那老人满脸的皱纹一下子笑开了花,像是捡到金子一般,“但盼您老人家能多待几日,我还有些珍藏的陈香普洱,望您老人家能赏脸尝尝。”

    一灯又摇了摇头,道:“施主好意,老衲心领了,但我还有要事,得赶到大理去,不能耽搁了。”

    “大理?”那老人脸现兴奋,“皇……您老人家要还俗回宫了?”

    一灯微微一笑,道:“老衲已出家大半生,早已无家,哪里还会还俗?不过是去报个信罢了。”他见那老人恋恋不舍地站在他身旁,他指指对面的座位道:“施主请坐。”

    “不……不……”那老人双手乱摆,“我站着就行。”

    一灯无奈,喝了一碗茶,那老人立即又殷勤地斟满一碗,一灯示意他坐,他还是执意志站着。

    林烟碧在一旁叹了口气,轻声道:“在皇宫里做惯了奴才,一辈子都改不了啦。”

    一灯喝了两盖碗茶,从身上摸出一串钱来放在桌子上,然后站起身合什道:“老衲还有事,得走了,施主多保重。”

    那老人拿起桌子上的那串钱道:“皇……我哪能收您老人家的钱!”他回过头来,却哪里还有人影,一灯早已飘然而去。

    林烟碧敲了两下桌子,笑道:“周前辈,出来罢,人走了。”

    周伯通在桌底下道:“不行!我得多呆一会儿,万一他又回来怎么办?”

    萧峰甚觉好笑,将酒碗一放道:“那好罢,你就躲在下面吧,我们先走了。”他将一小锭银子放在桌子上,和林烟碧站起来就走,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又回头问道:“周老前辈,你刚才说郭大侠的二姑娘怎么了?”

    周伯通一拍脑袋道:“哎呀,我被段皇爷吓得连这事儿都忘了,快快,小兄弟赶紧替我追上去。”

    萧峰被他颠三倒四的话弄得一头雾水,但他深敬郭靖为人,郭二姑娘出了事,他断不能袖手旁观,当下一把掀开桌布,蹲下身子去问道:“郭二姑娘到底出了什么事?现在在哪里?”

    周伯通不住地将手指放在嘴边作“嘘嘘”声,急得眉毛都挤在了一起,低声道:“小声点儿!郭襄偷偷从桃花岛跑出来,被坏人捉去了,柯老头急得要死,在路上刚好碰到我,他让我替他找找,我就随便找了找,还真让我找到了,我一路跟着他们,看他们到底把郭襄藏在了哪里,谁知跟着跟着竟到大理这里来了,还遇上了段皇爷,真是倒霉透了,我最怕见他的,却偏偏在他的地头遇着他……”

    他喋喋不休地说着如何遇到一灯大师,当时吓得如何掉头就跑。萧峰打断他的话道:“好了好了,周前辈,请你告诉我那捉了郭襄的坏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周伯通一愣,搔搔头道:“哪个方向?”他用手比划了一阵,忽然摇摇头道:“我就是一路跟着他们,不知道是什么方向。”

    萧峰想了想道:“那你出来,带我们到你最后跟着他们的地方。”

    周伯通“呼”地一声将桌布拉下来,小声道:“不行!我得躲在这儿,不能让段皇爷看到我!”

    萧峰真是哭笑不得,知道再和他纠缠下去只是浪费时间,当下站起身来,向林烟碧道:“走罢!我们唯有自己去找。”

    两人走出两步,周伯通忽然掀开了桌布,露出半个脑袋来,小声道:“我忘了一件事了,那些坏人一路走去时,在路上会留下一个三角符作记号,我就是追着这些记号到了大理的。”

    萧峰和林烟碧两人眼睛一亮,同时道:“你不早说!”林烟碧眼睛一转,又问道:“你怎么知道郭襄在他们的手里?”

    周伯通如小鸡啄米般点着头,“就是在他们手里!错不了,我听他们在路上提过郭襄的名字,还提到了郭靖的名字,说这回郭靖不见了小女儿,不知要急成什么样子!可是他们不知道,柯老头见听说蒙古即将攻打襄阳,怕郭靖和黄蓉忧心,所以根本没去襄阳告诉郭靖,只是让一些熟人帮着寻找。”

    萧峰听了,向周伯通一拱手道:“前辈,我这就去救她,告辞了!”说毕,携了林烟碧,大步走出店门。店里的人见周伯通一大把年纪,竟像个小孩子一样躲在桌底下,均是掩嘴而笑,但听得他们窃窃私语,却听不清说些什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