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因他予人的真诚。
不过在为人处事上我并非纯靠感觉,心中已决定稍后定要找他试探。毕竟这人对我而言稍嫌神秘了些,了解不深,须加以防范。前次救命之恩我不会忘,但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
高仁义尚未走近便笑道:“小植果然好身手!初来便败了南拳郭家的人,将来肯定前途无量。”我这才有机会细看他,只觉这人相貌上并不甚出众,偏能予人城府极深却又颇有气度的感觉,当是他内涵所致,遂不卑不亢地道:“高先生抬举了,其实郭兄弟只是知道要取胜绝不是短时间可行,加上比武在即,大概不愿浪费体力,才会放我一马。”转颜笑了起来,“如果不是管老师的提醒,恐怕我早被打残了,嘿!”
管合伦在他身后走近,淡淡道:“有些人本该教训一下。”我和高仁义对视一眼,均听出他对郭奉辉的不满,后者亲切地近前揽我肩道:“来!我最喜欢本领高强的人,不如大家一起到我房间坐坐,当是聊天好了,呵……”
文尚正瞥我一眼,勉强道:“尚正还有些小事,只好等下次机会再拜访高先生了。”我轻松道:“难得高先生盛情,我怎会推辞?”前者再瞥我一眼,露出讶色,显然对我的毫不犹豫有些不明白。我自不会告诉他原本我来这儿的目的就是高仁义,怎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只回以神秘一笑,并不对他说明。
管合伦虽从始至终眼睛都未正瞧过我,但眼角余光却一直在我处游荡,这时始道:“我还有事。”竟直言无忌,显是毫不将高仁义这客人放在心上。
高仁义表面毫无异状,欣然道:“那就不便阻管老师了。”又向文尚正道,“下次再找机会跟小正亲近。”
***
高仁义所居的“汇云客舍”是一处居室多达四间的院落,显是应天武馆用来招待普通客人所用。由此可看出两边关系确是不怎么好,否则以高仁义今时的社会地位,待遇必可更好些,至少亦该像我上次般有间独立的小院。
进门后这环路高科的最高掌权人亲切得似亲人般笑道:“请坐,可惜不是我的地盘,否则肯定要待以上宾之礼。”我阻住他欲去倒茶的动作道:“高先生不必客气,现在没第三人在场,该谈谈正事了。”
高仁义愕然道:“正事?”
我微微一笑:“您特意邀我到此,不会只是为了请我这无名小辈喝茶聊罢?”
高仁义愕色敛去,笑出声来:“说得好!小植你果然和传闻的一样厉害,眼力过人,怪不得近一年来我总不断听到植渝轩这人的消息,真是想不听也不行呢!嘿,所谓英雄少年,果然不假。”我并不为他的抬捧动容,不动声色:“哦?不知道高先生怎会听过我的名字呢?”他示意坐下,才笑道:“你要听哪个答案呢?”
今次轮到我愕然:“答案有很多吗?”高仁义坐到靠窗的位置,道:“其中一个答案是我是从别人处听来你的名字。这一年来最初由仁文那儿听说你大败哥为虎老师的消息,后来陆续听了些你和应天武馆的事——若你是圈内人,定会明白你现在的名气效益有多么巨大。”我知他末一句才是想说的重点,却不上钩,问道:“那其它答案呢?”
高仁义嘴角露出笑意:“就是从私家侦探处得来的消息。”
我眼神陡厉:“你派人查我!”
高仁义哈哈一笑:“若你只能这么认为,那就说明我高估了你!”我以分寸不让的气势哼道:“恭听高见。”心下却是纳闷,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我均不能和环路高科扯上关系,为什么他会查我?
“知否我为什么查你?”高仁义自问自答地道,“因为近二十年的时间里,没有人敢这么明刀明枪地和应天武馆作对!无论黑白哪道,应天武馆均是受人尊敬和畏惧的对象,因馆内不但有可在武术界博得极高地位的拳术宗师,更有精于各种刺杀和暗杀技能的绝顶高手。即便是实力雄厚的帮会,亦不敢乱来,何况是个人?但是你却成了例外。”
今次我是真心诧异起来,应天武馆竟有这么厉害吗?感觉中一直以为它只是个名气过硬、以为人保镖为生的武馆,想不到背景这么复杂。
“正因此我才生出好奇心,特意请人查了查你,才知道有这么个英雄人物出台。没有任何家庭背景,出身农村,曾因事故致高中读了五年,成绩从未保持过优秀,个人形貌没有任何出众之处,却能获得像廖原靖那种人的认可,更得到他的女儿,还与应天武馆保持着暧昧不清的关系而不受损——这怎能不让我好奇?”高仁义吁道,“实让我想不透。”
我心中一动,听出他语中对廖父的推崇,口中冷笑道:“查得挺细的。”其实我心中的感觉远远没有表面的反应强烈,但此时等若沙场对敌,敌人小瞧我一分则我胜算增一分,是以故意如此作戏。
高仁义摇头道:“这算不得什么。现在你的名气似火箭般直升,买你消息的大户十根指头都数不完,我只是其中之一罢了。不过更令我意外的是,你竟能参预到蓉城会之事去,却丝毫未损,这让我对你的背景产生了怀疑。”
我心中大懔。
关于我与黑道的纠葛是我不愿让人知晓的事情之一,可是蓉城会那事确是一个极大的破绽。能突然出现成为商会主席唐万令的保镖,结果前者不几日便突然“称病身亡”,实难不引人乱想;尤其我曾以他亲戚的身份在大庭广众下现身,还大显威风地和高仁文、哥为虎争斗,想隐蔽都难。回想起来,那事正是我与应天武馆复杂关系的起始,此时细思,确可算一事多难。
“不过这些事我也不太关心,我只关心小植你为何会和景家扯上关系,而后来又自动脱离了名浦和远天。”高仁义急峰直下般冒出这么一句,顿让我心生警意,脑中念头电闪。
环路高科和远天电艺是商场上的死对头,我和远天有瓜葛就该是这环路老总的敌人了。
表面上我却毫无异色,冷冷道:“这种事没必要向高总解释罢!”
高仁义哈哈一笑,道:“只是随便问问。其实最让我感兴趣的是你附在廖氏人力名下开设的那么一个小小办事处,竟能在短短几个月间取得业绩直线增长的成果,月营业额和客户群增长率在百分之三百左右徘徊,实令人惊讶。”
竟连这个也查到了,我顿时警意提升一级,皱眉道:“高总说了这么多,不会只是想闲聊罢。似我这种粗人,不是很习惯您的这种类官僚主义风格。”
高仁义失笑道:“类官僚主义风格,哈!真亏你想得出来。一个取出如此成绩的人怎会只是粗人呢?假以时日,只怕连廖氏都是你掌中之物。不过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能自贬身价,直说罢。”他神秘一笑,“如果我说没有我的指点,不出一个月你就会和廖氏高层出现无法缝补的裂痕,你怎看呢?”
我呆了一呆,忽然笑起来:“高总风格真是善变,突然间又语出惊人,换了个心理素质稍差点儿的都受不了。不过能否告诉我,为什么我要相信你?退一步说,就算会出现高总所说的情况,我又为什么必须您的指教呢?”
“问得好,首先我来说明第一个问题。”高仁义丝毫不以我语中带讽为意,欣然道,“眼下小植你正处于巅峰状态,事业上成绩卓然,爱情上更获美女芳心,加上本身智慧超人,可以说似乎是完全没有败象。但你却有三个致命的弱点,第一条就是你的成就,全是由廖原靖先生一人支持而成!”
不知是否因是对我说话,他在廖父名字后加上“先生”二字,表示尊敬。我忍不住道:“这该是优势才对罢?”高仁义竖指轻摇:“如果廖氏是一个人的公司,没有任何其余高层管理者在,这就是最大的优势;但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除你之外至少有三个人窥视廖氏的至高之位,而且这三个人均是廖先生之外最大的支柱,影响力极大,这就成为你的弱点。
“你入公司时间极短,却能仅因得到廖先生的青睐而成为廖氏主人。可以设想那些奋斗十多年、为公司打下江山的人会怎么想?这世上小人总比君子多,尤其在巨大利益面前。而这一点,就能使你与他们之间关系恶劣;再进一步,假如将来你坐上廖氏人力的高位,亦会因公司高层协调性差而致影响运作,最严重时可能廖氏从此败落。廖先生的‘一人独裁’制虽然能延缓这情况的到来,却无法根治,以你的聪明,该能想到这一点。
“第二个弱点就是你令向来清白自许的廖氏,沾上了黑社会的边儿。”
听到这里,我皱起眉头,不客气地打断道:“请恕我不懂您凭什么认为这一点。”
高仁义前俯微笑,状似神秘:“只凭我知道蓉城商会。”我心中微懔,这人的情报工作做得相当不错,查我这么一个仍属无名之辈的小人物亦查得这么仔细,可见是个不打无把握之仗的人种。不过即便算是我和蓉城商会扯上过的丝丝缕缕关系又怎样?应天武馆、远天电艺不也一样黑白通吃而仍活得好好的?
“你没有为这句话分辨,可见我所料不差,同时也表示小植你确是磊落之人,让我来稍作解释。”高仁义笑容加深,“廖氏在蓉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和蓉城商会扯上任何关系,原因就是其成立之初,高层间就有协议,绝不与黑道沾边。而廖先生凭着自己在圈内的威望和与各大势力如应天武馆之间的良好关系能镇住场面,故基本上无人敢捋其须——这已成为廖氏人的基本信念,在高层尤强。但过去的这段时间,作为最有希望接替廖先生的你,却在毫无约束的情况下涉入黑道,且与蓉城商会有不明不白的暧昧关系,这将令你被拒在廖氏高层之外,因为你的行为撼动了廖氏人的信念。
“第三点是一个潜在隐患——你与景家的关系。行内谁都知道过去廖原靖与景家关系可以用‘反目’来形容,十多年来廖氏的管理者们因此与景家关系无不恶化。如果廖先生与景家不完全和好,他们是绝对不会与景家和好的——当然内奸除外,呵……何况,不久之后就会继景远天之位的景思明是个出了名睚眦必报的家伙,而这些年廖氏没少与他发生冲突,若没有两家老一辈的在压着,他早施报复手段了。”
我瞠目以对,因这些情况全属我感知之外的新事物。廖、景之“仇”,我曾得廖父亲身告知,但没有想过会影响这么深远——这亦是因为当时我并没有想过会有机会接替廖父,故没有想透彻。更令我惊讶的是,虽然早知高仁义厉害,但未料到他的眼光和分析力这么强。虽然有些情况我并不了解,但对方既要说服我,自不能空口白话乱编,因那可轻易被戳破。
想不到本是我一心想做成他的生意,现在反被他牵着鼻着走。
高仁义满意地欣赏着我的神色,靠坐到临窗的木几上,轻松道:“而你与景家的关系,就成为你第三个致使的弱点,因为讨厌景思明的人太多了!这亦是第二个问题的答案,你需要人的指点来调整与景家的关系,因为作为他的对手,我是最了解他的人之一——也只有我才能给出最客观的参考,换了个人比如廖先生,我猜他只会让你想方法让廖氏和远天和好,但那对现在的你而言,难度太大。”
我叹道:“说了这么多,高总最后一句话才让我对您刮目相看。知道为什么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