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魏芸倩坐在后排的蓉城会主席笑道:“不用太过紧张,这次只是去谈一宗生意,当不会有意外。”
我倚在窗处藉风吹走晕车的不适,勉强应了一声。虽已秋末,但午后的日光仍予人郁闷感,这对天生晕车的我非常不舒服,而且还要持续两个小时。
由后视镜处可看到跟在车后的另一辆轿车,里面除了一位秘书助理外连司机都是唐万令的保镖担任,由此可知这主席之位亦不是好坐的。
我竭力令思想保持冷静。若真要夺位,唐唯南最佳的选择莫过于趁他出外时借刀杀人,现在这时刻正是危险每一刻都可能降临。更何况要去的地方是属向来与义字门对头的唐门势力范围内,虽然双方已暂时和解共抗外敌,但仍不能掉以轻心。
心内轻叹了口气。
介入名浦的内案时哪想得到会牵扯到滇帮,再拉出蓉城会?这时后悔已然不及,因若义字门与蓉城会被滇帮拔除,我这帮了景茹的蠢人亦逃不脱厄运。故此我才不得不答应伟人的请求来守护唐万令,以求令他无后顾之忧。
不过这次若能安然渡过,我未来的生涯便是一片光明,藉着几乎主宰了省城经济的商会主席的名头和这些日子随他学到的商业知识,只要善加创造和利用各种机会,一些足可影响我未来的成功便可预见。
现在才第三天,一周刚刚开始,我的责任则要到下一个周末。希望那时我仍有精神渡过一个美好的周末。
两个小时后车子驶入南充北郊一栋别墅内。唐万令携秘书身份的魏芸倩与对方谈生意的场合并不适合我和其他保镖在场,毕竟那是会中商业秘密,而我并非真正的会中之人。在门外休养晕眩的脑袋片刻,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响起。一眼看去时,我心中微怔。
人高马大的身躯渐渐走近,一张脸漠无表情。竟是唐唯南!
和一起守在门口的保镖纷纷立直,或因在外人居所内,都只向他微躬行礼,待他抬手示意后才回归本位。不问可知,这些保镖全是蓉城会宁部的成员,向来是由唐唯南这“宁统”管辖。当然我没有向他行礼的义务,静立不动。
他行至我面前米许处,冷冷道:“跟我来。”我垂首道:“唐先生有事请说,我不便离开这儿。”唐唯南哼了声,走近两步,附耳哂道:“我若要亲自对主席动手,还用等到现在吗?”我微微一笑,只道:“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恕我不便离开。”唐唯南眼中露出少许怒色,随即变为讽意,再哼道:“有些事不便第三者听到,难道你也坚持不走?”我毫无表情地道:“那不妨等我闲下来时再找时间与唐部长闲谈。”唐唯南盯了我半晌,终于转身大步离去。
我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门廊处,唇角微露笑意。
这人前次见面时想施计挑拔我与唐万令关系,手段委实阴狠,这令我起了深深的戒心。正因怕他是再对我下计,我才拒绝他的要求。即便他是真心诚意有事与我相谈,我也绝不后悔这样决定。该小心时仍须小心。
快七点时唐万令始从屋内出来,立在台阶上深深地吸入一口新鲜空气,伸了个懒腰,似刚打完胜利的一仗向我露出充满自信的一笑:“回去罢。”
夜色已临。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飞驰。
唐万令的声音在后响起:“好久没看过这么好的星空了。”我转头看了一眼,见他正从车窗透视夜空,目光随之升空,点头道:“现在空气污染太重了,如果不是在郊区,确实很难见到这情景。”唐万令笑笑,问道:“渝轩你来自农村,该常见到这样的美景罢?”我沉吟片刻,淡淡道:“或者正因为很容易看到,我很少这样去欣赏,也不知是不是该称它为美景。就像……”突地住口。
魏芸倩奇道:“像什么?”我尴尬道:“没什么,我是想说就像对青山绿水和花草树木,在家乡时根本不懂得去欣赏它们,可是到城里后发现那些动人而自然的绿色和清闲的空气几乎绝迹,才知道它们是多么美丽。”其实刚才我是突然想到了方妍、林芳诸女。
记得几年前第一次见到柳落时,有一种衷心的、对美而生的仰慕之情;后来入学后第一次见到美丽尤甚于她的廖真如,那种震撼人心的惊艳之感至今回想起来仍然感动着我的心。可是经过这么久的经历后,彼此间接触日深,我再不能似当初般对廖真如的美丽轻易产生感动,这也是我能对容貌出色之极的景荟和魏芸倩保持平常心的原因之一。
或者一切都该归因于“见惯”。
唐万令充满沧桑感的声音透来:“你的眼光确实已经到了一个不低的高度。什么叫美景?其实就是一些能够给人感触,并且充满陌生感的东西。人们通常容易注意到陌生东西上的细节,这就是对初次见到的美景容易产生震动的原因——但这只是表面上的直接原因,起根本性作用的另有其因。”
我一直思索,此时脑中灵光闪动,探问道:“是什么?”
唐万令微笑道:“那就是恐惧、贪婪和懒惰的本性。”我尚未说话,魏芸倩已不明白地睁大了眼睛:“恐惧、贪婪和懒惰?这些不是都是不好的东西吗?怎么会让人对美景感动呢?”唐万令并不直接回答,笑着看我。
我细细回味了一遍,动容道:“主席是否指人会因对陌生东西恐惧而去仔细观察,进而才能更细致地发现它们的美来?”唐万令呵呵笑道:“看来你能听懂我的话。”我轻叹道:“这些东西不想则已,一旦仔细去想,其实谁都可以发觉您的话很有道理。那么贪婪就会让人对美向往,而懒惰则会令人对任何见惯的东西忽视了。”听得云里雾里的魏芸倩娇嗔道:“你们都说些什么呀?一老一小的都像傻了似的!”
“人愈老愈恐惧、愈贪婪、愈懒惰,”唐万令忽然吁出口气,略显些许老态,“所以才会发觉世间是多么美好。”他语中的情绪顿时把车内充满,连魏芸倩都止住了口。
我看向窗外。这时月亮才从东边升起不高,在公路上洒上一层淡淡的银色光辉。
高远的夜空分外美丽。
“嚓——”刺耳的磨擦声中车子猛地刹住,车身被冲力甩得斜在路上。巨大的惯性几乎让我未及防备的头撞到挡皮玻璃上,幸好有安全带箍着才幸免于难。我只来得及看见车前不远处横摆着一辆大卡车挡住了去路,旁边的司机已叫道:“保护主席!”
随着他的声音至少三十人从卡车上冲下来,挥舞着长条状物的直向车子扑来。
我脑中第一反应就是有人伏击,右手已条件反射般从座位旁掣出早预备好的铁棍,推门而出,刚把车门关上,冲在最前的一人已挥棒当头向我砸来。我向后稍移半步,对方铁棍带着劲风贴面而下落了个空时,我左拳狂击而出,正中那人面门。后者应拳跌扑到车门上,随即被我一膝顶得虾般蜷到地上,惨叫声大起。
只这片刻耽搁,已有十来人冲到前来。我缩身避过三人的攻击,横棍扫出,棍子在扫中两人颈骨后被另一根铁棍挡住,发出金铁交鸣声。左右两侧均有人扑至,一时三面皆是棍影。我毫不犹豫地向后疾跃,以躲闪过对方攻击。
这时后面车子处传来怒吼声和玻璃碎裂声,显然对方是采取了两面夹击的手段。转眼间一大二小三辆车间被人影塞满。我借着车体以掩护左移右躲,视线已将整个战局收入,暗暗心惊。
今次对方来了超过五十人,且均是身手不弱者,显然曾经过专门训练。而我方连我和魏芸倩在内不过七个,完全是一边倒的形势。
思索间我突然发觉自己已被迫得离车已有三四米之距,伏击者分了大半来围攻我和其余保镖,剩下少数去捉仍留在车内的唐万令和魏芸倩。
就在这时,一声清亮而刺耳的爆击声划破夜空,直冲而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