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东王家和北王家的联合就是东晨迦蓝用出的第一招。不对,或许从当年东晨迦蓝把东晨选赶出家门,一切就开始酝酿了。夏维仔细回忆当年的事,当年东晨选和他一起对付洪查匡的南王军,后来被莽族人追击,东晨炫擅离职守,挟持颜夕一起逃亡,而触怒了东晨迦蓝,东晨迦蓝便将他赶出了东王家。夏维一直没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妥,但是现在仔细一想,就发现问题了,东晨炫当时为何要逃走呢?根本没必要嘛。反过来讲,如果因为这件事东晨迦蓝能大义灭亲,把东晨炫逐出家门,为何现在又同意和北王家联合呢?难道说东晨炫本身就是他派去安插到北王家的一枚棋子?
夏维没有证据来证实自己的这个推测,不过他相信这和事实相差不远。至少现在东晨炫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据高威讲,夏维和弥水清从西北省动身前去南方见颜瑞的同时,东晨迦蓝和东晨炫就开始进行他们的联合行动了。东王军停止了对莽族军队施压,在所有交战地点,他将自己的部队不同程度撤后,给了莽军喘息的时间,然后他摆出对蛮族进攻的态势。
这种做法看似是要先除蛮族,再出莽族,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行的。尤其是北王家和蛮族人有协议,双方在很多地区都是联合控制的,若是对蛮族用兵,很可能会对北王家造成灭顶之灾。莽族的黎烈汗认为,一定是颜夕和东晨迦蓝昏了头了,不过这对他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既然北王军和东王军暂时威胁不到他,而颜瑞在南方也好像没有动静,那么他便可以拿出力量去收回对西北省的控制。
于是驻扎在西二省的莽军开始集结,准备大举入侵西北省。夏维之前没估计到莽军会动,完全是因为他相信了东晨迦蓝会和他联合。这样一来,东晨迦蓝背后摆他一道,放莽军去打他,他也只能自己找没人的地方哭去了。
高威又告诉他,莽军的目的只是夺回西北省北部,将他们与近东交流的通路拿回来。但是在他们开始进发的同时,西北省却生出变故,夏家军的主力开始向南部调动,仿佛是要给莽军让路似的。
说到这里,高威望向夏维,揶揄道:“夏维,你带出来的兵,怎么犯下这种错招?”
夏维也在心里纳闷,他把夏家军的指挥权交给张可达,本来觉得不会出岔子的。张可达胆子是小了一点,但兵法谋略却有过人水准,怎么不调兵去迎战莽军,反而还集结部队往南撤退呢?即便夏家军刚刚和西北军大战一次,需要休整,但此刻应战莽军,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莽军骤然用兵,就算倾尽西二省的驻军,兵力也不会有多少,而且这些年夏维组织了一支骑兵,练习的是当年北王第十军的骑兵战术,就算程度还略显逊色,对付莽军骑兵,也是能够一争高下的,加之他们的骑兵下马,用巨盾、长矛、绊马索阻击骑兵的战术,更是专门对付莽军的。张可达握有这么多资本,咋就不打这一仗呢?
夏维一头雾水,暂时想不出是什么地方出问题了。
这时高威继续说道:“不管怎样,你的夏家军撤退,便将主动权拱手让给了莽军。不过莽军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他们从西二省抽调部队去打西北省,而蛰伏这么多年的北王军,终于也开始活动了。三天前北王军就已经开始渡过烬火河,相信现在已经开始夺下西二省的战斗了。北王军毕竟还是天底下最强的军队,拿下西二省不会浪费太多时间,最多半个月,到时候他们更可以进一步向西,抢在莽军前面,把西北省也纳入自己囊中。当然这还不是他们的全部动作,他们也开始和东王家联合,摆出对蛮族进攻的架势。看起来,如果一切顺利,北王家将会独自拿下整个天下。”
弥水清忽然问道:“如果北王军能自己来打天下,为何东晨迦蓝还要与他们联合?东晨迦蓝不是很有野心么?”
高威还没说话,夏维便先解释道:“很简单啊,现在北王家是谁说的算呢?是颜夕吗?我看不一定了,或许现在北王家真正的控制者,是东晨炫了。这样一来,北王家拿下多少土地,不一样还是东王家的么?”
高威点头道:“说得不错。如今看来,要么当年东晨炫被逐出家门就是一个骗局,要么现在东晨炫又得到了东王的原谅,总之,身在北王家的东晨炫,应该还是东王家的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东王会和北王家的联合。”
夏维苦笑道:“厉害啊厉害,东晨迦蓝果然够狠,假装答应和我谈联合,把我骗出来,他则趁机去掏我老窝。阴险阴险,真是太阴险了。姜果然还是老的辣,这一课真是让我受益匪浅。”
弥水清问道:“三哥,我们该怎么应付?”
夏维道:“看起来我们的意图已经暴露,不能去找东晨迦蓝的麻烦了,还是立刻动身回西北,争取挽救我们的夏家军罢。老天保佑,但愿张可达能撑到我回去。”
高威道:“放心,我会带人护送你的。相信这一路不会出什么岔子。”
夏维道:“你是真的打算脱离东王家了?”
高威道:“没有。我只是见势而行,真正的鬼参营不会依附任何人,只会选择正确的道路前进。嗯,说了你也不懂。”
夏维道:“一群疯子。”
弥水清打断了二人,问道:“三哥,我们是冒险穿过江北省,还是绕道从南方走?”
夏维道:“当然是从江北走咯。从南方走,那不是送自己去见颜瑞么?不行,现在生出这许多变故,谁知道颜瑞会怎么做?还是走江北吧。”
次日清晨,众人上路,不几日便进入江北省境内。到了这里,夏维就要万分小心了,不仅要躲过莽军,避开东王家的追兵,连老百姓都是他的敌人。当年他摧毁了江北大堤,把洪水放进江北省,酿成了此地百年不遇的严重水灾,到现在江堤还在修筑中,每到汛期就会洪水泛滥,百姓一提夏维的名字,都是咬着牙,恨不得亲手把他掐死。
对于江北省腹地,莽族人采取的政策还是相当优厚的,因此这里的百姓反对外族的热情并不是很高,换句话说,他们已经麻木了,莽族实施一点小恩小惠,他们就谢天谢地,根本不会想到反抗。而且他们每听到其他地方有战事,有什么人在和外族作战,都是祈求老天保佑,让那些人尽早失败,别让战火烧到他们这里。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夏维等人的行进困难重重,到处都有捉拿他的告示,人人都是他们的敌人。莽族人恨夏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几年一直在想办法对付他,而且他的行踪应该已被莽族人得知,对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悬赏夏维的价格飞涨,通报消息者赏白银千两,活捉者赏白银千两,良田百亩,抓住死的赏赐最多,黄金万两,良田百顷,得莽族封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各地都有闲人组织起来,追查夏维的行踪。
不得已之下,夏维等人只能绕远道,沿江北省边缘前进,但即便如此,还是暴露了行踪。先是在某处小镇逗留的时候,高威敏锐的发现有人在监视他们。虽然夏维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但他还是信任高威的观察能力,于是当夜悄悄离开了镇子。但是他们并没能逃过追踪,刚离开镇子不远,便有大队莽军骑兵衔尾追至。
高威立刻让鬼参营的武士分成两股,一半原地迎战,抵挡敌人,其他人分散,掩护夏维和弥水清撤退。鬼参武士对莽军骑兵的战斗虽然人数较少,但却惨烈异常。原地抵抗的只有十名鬼参武士,莽军骑兵则有百人左右。鬼参武士两人为一组,一个在前吸引敌人注意,另一个则绕后攻击。虽然战术简单,但他们抱有一命换一命的觉悟,在前吸引敌人的鬼参武士几乎是奋不顾身地冲向莽军骑兵,用身躯去和战马迎头冲撞,将敌人撞落下马,由同伴将落马的敌人置死。双方接触的一瞬间,便各损伤了五人。紧接着又各有两人阵亡……虽然是短暂的抵抗,并没有削弱莽军的实力,但已经给夏维逃跑争取到足够时间。这时正在纵马飞奔的夏维并不太担心能否逃跑,心中想的是刚才目睹的鬼参武士的战斗方式。他实在不明白鬼参武士为何能毫不犹豫地赴死,论作战能力,鬼参武士或许不值一提,但视死如归的气魄却是无人能及的。这不是勇气,夏维在鬼参武士身上看到的是愤怒,他们在战斗的时候流露出无比的愤怒,好像憎恨世间的一切,甚至包括他们自己,所以他们才能奋不顾身。
太有意思了。夏维感到莫名的兴奋,他才没心思去想鬼参武士的脑子里都装了什么,他现在想的是,一定要趁东王家分裂这个机会,尽量把鬼参营的人争取到自己这边。不仅是他们收集情报的能力,就算用来给自己当保镖,也是好的。
在逃过第一次莽军追击后,夏维、弥水清,以及高威和另外十几名鬼参武士不得不再次掉头,进入江北省腹地。其后一段时间内,他们每日只睡一个时辰左右,其他时间都在狂奔,即便如此还是遭遇了两次追兵,高威带来的鬼参武士都毙命了,此时只剩下夏维、弥水清和高威三个人。
这一日天黑之后,他们在野外露宿,开始商量下一步的策略。前几日他们只顾着跑,但现在看来,这样跑下去,很难回到西北省了。
弥水清道:“除了回西北,我们还有另外两个选择。一是向北,出江北省,进入河南省,去找二哥,他的人马现在应该在河南省内。”
高威摇头道:“这个法子不好,瞿远将军确实在河南省,可是具体位置却没人知道。鬼参营收到的最后消息是,瞿远将军率部偷袭了莽军的三个储粮兵栈,然后就消失了。这还是两个月前的事情。我们现在去河南省,并不是很明智的选择。”
夏维同意高威的观点,问道:“小妹,还有什么选择?”
弥水清犹豫了一下,说道:“西南方向就是乔年炅的地盘了,或许我们可以去向他求助。不过,当年三哥你曾毁掉江北大堤,算是在乔年炅最落魄的时候又踩了一脚。而且颜瑞杀南王的事,乔年炅一直是记恨的,我们这些年和颜瑞关系密切,他是否会帮我们,实在不好说。”
夏维沉默不语,支着下巴思索起来。
高威在一旁说道:“夏维,去找乔年炅也不是不可行。关键是现在东王和颜瑞都下手对付你了,只要你肯装出一副丧家犬的德性,保证能博得乔年炅的同情。而且你可许诺,若他帮你回到西北省,挽救夏家军,将来一定不会亏待他的。他也不是全无野心之人,不然也不会带着南王军残部在江北苦苦挣扎。乔年炅其人,野心和气节都是有的,你要用利益去诱惑他,用你满心击退外敌而遭人排挤的不幸经历去打动他,二者合一,不怕他不会帮你。”
弥水清连连点头,道:“三哥,高大哥说的不错。”
夏维皱着眉头道:“用利益去打动乔年炅,这个好说。但让我去装丧家犬求他,这个嘛……我像是那种低三下四去求别人的人吗?”
“像!”高威和弥水清异口同声。
夏维一拍大腿,笑道:“二位真是太了解我了。就这么办,我们就去求乔年炅。哈哈,没想到我最不放在眼里的人,现在却成了最有可能帮我的人。真是风水轮流转,转出一个新伙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