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李远方根本就没有睡,和王梦遥缠绵过后,就到密室打坐,一入定就到了凌晨六点。最近一段时间来,每次**过后王梦遥都是累得动都不想动,一睡过去后,连推都推不醒,否则李远方就要像以前那样点她的睡穴,免得她发现自己不睡觉的秘密了。第二天早晨李远方随便吃了几口早饭,和李蓉打了声招呼,七点没到就走了。临走的时候拍了王梦遥一下说“我走了”,王梦遥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翻个身又睡着了。
到省报门口的时候,王记者和副指导员、排长三人都已经到了,因为互相并不认识,分两堆站在那里。和王记者在一起的背着个摄影包的是他们报社的摄影记者,四十多岁的老洪,李远方以前见过一面,他是应王记者的邀请和他们一起去的。李远方给他们互相作了介绍后,大家就上车出发了。
王记者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以方便和李远方说话。要老洪来的时候,王记者只是说有个重要新闻需要他拍点照,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具体的情况。车开动后,应王记者的要求,李远方仔仔细细地把事情的经过和车里的人又说了一遍。中国十三亿人口中,有九亿多是农民,所以在座的几位,除了李远方自己外,其它人的父母都是农民。听李远方说完情况后,都感慨万千,说农民的日子真不好过。像这一次的事,如果赵父没有赵风这样的儿子,就只有打断牙齿咽肚里,有冤也没有地方申。而且如果赵风没有李远方这样的朋友,没有人帮忙的话,按他自己的想法到政府部门去闹,最终结果很可能反而被人反咬一口,抓起来关几天,然后还是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等待他的,只会是漫长的上访之路。
为了使大家能够好好配合,除了他自己的特殊身份,李远方把自己昨晚和陈新华及刘海月商量的结果都和王记者他们说了,和他们商量今天行动的计划。商量了一下,打算就按陈新华的要求,先到赵风他们市公安局去一趟,最好让他们派几个人去协助调查,然后直接到医院看赵父,看完了赵父,副指导员和排长留下帮助赵风照顾父,并看住赵风让他别冲动,李远方和两个记者到赵风村里去向村民调查情况。调查完后,向陈新华和刘海月汇报一下结果,然后根据实际情况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等车出了市区,过了草滩的时候,事情商量完了,牢骚也发过了,王记者的心情变得开朗起来,向李远方介绍起沿途的风景来。李远方虽然已经到了古城四个多月,但都在城里活动,没有出过城,这条路更是第一次走,所以对王记者的介绍很感兴趣,边听他解说,一边问了不少问题。
过渭河大桥的时候,李远方见桥很长,下面的河床也很宽,但却看不到一点水的影子,就问王记者:“难道这就是历史上经常发大水的渭河吗,现在怎么一点水都没有?”王记者说:“别说现在冬天没有水,就算是春天和夏天汛期的时候,河里也没有多少水的。”他说都是上游的植被被破坏了的缘故,李远方是夏天到古城的,如果到了春天,古城经常要刮沙尘暴,有的时候整个天都是黄的,公路上的能见度不到二十米。以前有个说法,说关中有几大怪,其中一个是“阴天下雨逢礼拜”,整个关中平原的气候变化是很有规律的,但这几年,这种规律性已经荡然无存了,这天想怎么变就怎么变,天气预报有的时候都很难报准。
李远方说:“不是建了个‘三北防护林’吗,那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吗?”王记者说:“建得哪有破坏得快,防护林是造得不错,但没等长成材,就被一些老百姓砍去当柴禾烧了。主要还是这里的老百姓太穷了,没有办法。”
李远方说:“这种事难道当地政府不管吗,不是说现在有的地方在搞养殖业,经济发展得不错吗,那老百姓不就可以不用砍树当柴烧了?”这时,坐在后面的老洪说:“别提那些当官的了,他们有的人只要自己有钱花,哪管得上老百姓怎么样,就算是给老百姓办了点什么事,搞的也基本上都是政绩工程。就说这个养殖业吧,原来养的是绵羊,但有的地方为了发展羊绒产业,给地方财政创收,养起了山羊。这山羊你可不知道,连草根都刨出来吃了,几年时间下来,一片好好的草地就变成了荒漠,他们是在吃子孙饭呢!”顿了一下,又说:“今年夏天我陪省里领导到北边去了一趟,二十年前的地图上那里还叫‘毛乌素沙地’,现在早就变成‘毛乌素沙漠’了,这都是这几年来有些地方养山羊造成的。”
王记者接着说:“老百姓太穷,只有砍树苗当柴烧,把树砍了,环境变得更差,地里能种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少,又让老百姓更穷,这样就成了恶性循环,到后来,成了‘生态难民’,不得不背井离乡,移民到别的地方去。”
李远方见他们两个说的话有些偏激,就说:“我想这应该是经济转型时期的特殊现象吧,如果经济发展起来了,一切就会慢慢好起来的。像我老家那地方,我小的时候,老百姓也是上山砍柴烧,砍得满山都是光秃秃的,稍微下场大点的雨,山下就要发大水。但这几年经济发展起来了,老百姓家里都实现了‘电气化’,这十多年人们连山上都很少去了,山上的草长得比人很高,树也长得越来越好,到处都是绿油油的。以前只是传说中才有的那些狐狸什么的动物,也越来越多了,听说现在还有人看到过猴子和野猪。”停了一下,接着又说:“我们家那边这几年发展这么快,和新的经济政策关系很大,现在正在搞西部大开发,相信用不了几年,这里的情况也会有很大改变的。”
听完李远方的话,王记者和老洪都叹了口气,说:“但愿吧!”然后,王记者向李远方了解起他家乡的情况。李远方在外面当了三年兵,然后又足不出户地复习参加高考,实际上他对家乡的事情也不是太了解,但他还是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和王记者他们说了说。
车过了三原,正过了一座大桥进入塬上的时候,陈新华给李远方来了个电话,说和他关系比较好的省公安厅的胡副厅长到北京开会去了,联系不上。找别的人又不方便,所以告诉李远方暂时不用到赵风他们的北市公安局去了,直接到赵风家,把情况了解清楚后马上给他打电话,他去找别的领导处理这个问题。
从古城到黄陵,一直都是高等级公路,而且李远方的车开得很快,才三个多小时就到了黄陵县城。一到黄陵县,李远方想起武老的一个朋友就在这里,武老曾经交待李远方有机会的时候要去看看的,就问对这里很熟悉的王记者是否知道那个地点。王记者说:“黄陵县城总共就只有一条街,从街头走到街尾不到十分钟,到时随便找找就找到了。”然后,向李远方介绍起县城周围的桥山等地名,并煞有其事地向李远方说起了黄帝陵的风水之好。
一路上走过来,眼里看到的除了黄土还是黄土,所以黄帝陵所在的桥山上的青翠的古柏群就显得尤为难得,让李远方的精神不由一振。据王记者介绍,整个黄帝陵里古柏有上万棵,而且都是千年以上的古树,是国内最大的古柏群。其中最大的是祭祀大殿前的那株“黄帝手植柏”,据说是黄帝亲手种的,有四千多年的历史,要几个人牵手才能围抱过来。李远方想,如果有时间的话,一定要去好好看看。
过了黄陵,就要向右拐弯了,这段路排长走过,李远方就和他换了位置,让他来开车。为了方便和李远方说话,王记者也和副指导员换了位置。可能是怕话说多了一不小心说错话违反什么政治纪律,或者是大家还不是太熟,所以在李远方和王记者他们说话的时候,排长和副指导员很少插嘴,一路上很少说话。李远方仍然和王记者他们聊着天,刚过中午的时候,就到了赵风他们的望河县城。
这个小县城紧靠在黄河北岸,向下俯瞰着黄河,整个县城的建筑都依着河岸而建,随着河岸的升高,整个县城的建筑也一层层地拨高,显得很有特色。可能是因为毕竟是个县城,所以倒没有看到路上经常见到的窑洞这样的建筑,有些明显是政府机构的楼房,甚至建得非常富丽堂皇。
和赵风约好的见面地点就在县医院,向路人问明了县医院的位置,李远方他们就直奔县医院而去。赵父这件事,这两天闹得比较大,而且副指导员和排长两人都穿着军装,到医院后,在一个护士的带领下,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赵父的病房。
一进病房,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水味。这是个四个人的病房,到处乱哄哄的,赵父的病床在最里面。见到他们进来,赵风和他的几个战友运远地迎了出来,赵风握着李远方的手,还没说话,眼圈就先红了。李远方拍了下他的手,问他:“有比这好一点的病房吗?”赵风说:“有倒是有,但医院说是给县里的领导留的,想住也住不上。”李远方就没有再问,向赵风介绍了两个记者。
经过抢救,赵父已经醒了过来,头上缠了好几道绷带,左手臂打着石膏,正靠着床上输液。据李远方所知,赵父的年纪应该比他自己的父亲还小,但可能是因为生活太苦的缘故,脸像是风干的桔子皮似的,满是皱纹,看上去比他自己的父亲老了整整二十岁。加上整个头脸都肿了起来,有几条绷带上还满是血水,整个模样显得很是凄惨。等李远方走到赵父面前,他挣扎着想坐起来,李远方赶紧按住了他,说:“大叔你就躺着吧,别动了。”赵父是知道李远方他们的来意的,心情很激动,但嘴唇哆嗦了半天,只说出一句话:“太谢谢你们了!”然后眼泪禁不住地就流了下来。看到他的样子,李远方的心情也比较沉重,安慰他说:“大叔你放心养伤吧,别的事情,我和一起来的这些朋友都会帮你想办法的!”
这时,副指导员和排长把带来的一些滋补品什么的交给了赵风的母亲。两个记者来得匆忙什么都没有准备,就每人掏出二百块钱要赵母收下,赵母说什么都不收,在王记者和赵风的几个战友的劝说下,才很不好意思地收了下来。
李远方把赵风拉到一边,问他说:“你带的钱还够用吗?”赵风迟疑了一下,说:“现在是够用的,但我爸是脑部受伤,药都特别贵,一针要好几百块钱,我再想点别的办法吧。”李远方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说:“这里还有一万块钱现金,你先拿着用。”然后从皮夹里拿出一张信用卡,“刚才在路上我看你们这里有工行,也有取款机,这张牡丹卡你先拿着,钱不够了直接取。”赵风了解李远方的脾气,知道推辞也没有用,所以什么话也没说,把钱和信用卡都接了过去。
看完了赵父,李远方等人在赵风的带领下,去找负责给赵父治疗的医生了解情况。据医生说,因为赵父身体比较好,所以脑振荡的影响目前来看倒不大,估计再有个两三天就不会再有呕吐现象。但因为大脑里还有些瘀血,所以还需要住院多治疗一段时间。不过手臂骨折的事情,麻烦却比较大,一方面伤得比较重,有的地方是粉碎性骨折,另外因为赵父年纪比较大了,恢复起来本来就不容易,再加上从受伤到正式开始治疗耽误了点时间,所以就算治好了,这只手以后也干不了什么重活了。
李远方很想问一下为什么当时不及时进行治疗,但想想这也不是医生自己所能决定的事,就没有再说什么。然后问医生医院里还有没有好点的病房,医生说因为他们这里是偏远地区,各种设施不是很好,所有的病房条件基本上都差不多,现在赵父住的就已经算是很好的了。医院里倒有几个高级病房,但那是专门为县里的领导准备的,他也没有办法。既然如此,李远方也无法可想,只好算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