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山那天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与家人的点点滴滴父母姐姐的音容笑貌。正在发育的小身体受着饥饿的折磨,身心备受煎熬,但他放不下自小就根深蒂固的傲气与自尊去乞讨。他又想起在父母姐姐坟前发的暗誓。
“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特别是这个他生日的特殊日子里。他知道父母姐姐在天之灵一定在默默注视着他。但没钱,他也不愿要那嗟来之食。怎么才能填饱肚子呢?
唯有去偷。或者去抢。就他那身板,抢是不行的了,所以他只有一个选择。
于是叶秋山来到了菜市场。他之所以会拣菜市场为下手目标,就因为他看中了菜市场的的杂乱,龙蛇混杂。也是小偷小摸最多发的地方。在一个生意火暴的的烧腊档。他耐心等候了好久,终于神不知鬼不觉抱走了一个油光滑亮的烤鸭,缩在一栋烂尾楼里晗着眼泪“美美”地度过了他的十三岁生日。
但幸运女神并没有一直眷顾他,在叶秋山第四次从菜市场抱走食物时,终于被摊主抓住。就这样他第一次进了派出所。派出所把他转到了收容所。可是收容所人满为患,于是收容所就把他塞进了看守所。
在看守所里,叶秋山首先接受了牢头的“政治教育”(牢头见他人小体弱,并没有给予例行的“拳头见面礼”)然后分派了他任务----每天大清早将洗衣粉洒匀监仓内的尊厕,再用牙刷一点一点刷到光可鉴人。牢头美其名曰:保持环境卫生
然后是晨操过后的放风时间,在这短短的半小时里,他要把排在一二三名牢头的衣服洗干净,然后才轮到他做自己的清洁。放风结束后回牢房。在牢房中穷极无聊的牢头不是想尽法子折磨他就是让他看着他们用尽手段折磨别人。在这个无法无天的世界里,拳头就是真理,力量就是圣旨。
在第八天时,叶秋山从小就深入骨子里的傲气与自尊终于无法忍受牢头变态的折磨,在当天夜里趁折磨得他最惨的牢头睡熟时,举起了牢房里最厚的塑料桶(牢房除了大铁门不外不允许任何金属存在)朝那个光头砸去,然后就扑到大铁门大喊“救命”。
在干警管教赶来的这段时间里,他也为此付出了四拳七脚的代价,那满脸鲜血陷入竭斯底里的的牢头在干警黑洞洞的枪口下才老老实实的抱头尊下。
叶秋山如愿以偿的转到了另一栋牢房的监仓。这一转,就把他的命运转了个个儿……
叶秋山刚跨入新监仓就迎上一对眼睛。在这双明亮深邃的眼睛下,叶秋山感觉自己就是赤裸裸的,根本藏不住一点东西。身后的铁门“哐”的关上,落锁。盯着叶秋山的眼睛亮度又强了几分。叶秋山强撑着与这对眼睛对视,毫不示弱。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在这儿是否过得舒适必定和这双眼睛有关,更和自己能否坚持在这眼睛的注视下毫不退缩有关。
良久,就在叶秋山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住时,那对眼睛浮起一丝笑意,在他的小光头上转了一圈,下移到他的肩膀胸膛时,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移到他双手时笑意扩散到了嘴角。打量完叶秋山全身,让人感觉到眼前人的耳朵都在**。紧接着这双眼睛绕着叶秋山转了一圈,再出现在他面前时竟然全身都在抖动。
叶秋山困惑地望着眼前这看起来五十来岁的老头。面容清瘦,身高绝不会超过一米七。平常到让人转眼就会忘记。只是那双眼睛并不象别的老人那样浑浊,即使现在笑到眯起来也也给人清亮锐利的感觉。
老头还在笑。监内另外七八个人犯也呆呆的不知所以,叶秋山有进入精神病人群之中的感觉,举起右掌在老头儿眼前晃动了几下:“喂,老伯,你没事吧?”老头就势握住叶秋山的手把玩起来,一边抚摩一边连声赞叹:“好!好!好!好一双手。修长,紧密,柔软。纹路少而深。好手!”
叶秋山见他对自己的手如此着迷,心中一阵恶寒,根根汗毛倒竖,赶紧抽回自己的手,在大腿上猛擦不已。一边问:“老伯,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哦,我没事。但你有事!”老头嘿嘿笑着。被人如此误会脸不红心不跳。那看叶秋山的目光还象见到一只小母鸡的黄鼠狼。
叶秋山的瞳孔猛地收缩,眼角余光计算着自己和室内几个塑料桶和牙刷的距离,也留意其余几个监犯的动静。如果老头和刚刚被他砸破头的变态牢头是一伙的话,被报复在所难免。在这任何东西都被严格控制的地方,厚重耐用的塑料桶和相对尖锐的牙刷柄是最好的打架或自卫工具。
老头饶有兴趣的注视着叶秋山的每一细微动作,眼中赞赏的神色越来越无法掩藏。刚才他已经从狱警口中得知眼前这半大孩子被调监仓的原因。因此叶秋山每一动作神态背后的含义他无不了然于胸,除了佩服这小子的冷静机智外,更多的是见猎心喜。
叶秋山看到眼前这老头越来越明显的神色,以及监内其余人犯尚处于茫然的神态,暗暗松了口气。言不由衷的向其他人说了声“大家好”,然后就一屁股坐在被冲刷得一尘不染的水泥地板上。这是监内的一大特色,也是每个监仓内地位最低的监犯的劳动成果。
叶秋山的心神终于放松下来,开始感觉到了眼角嘴腮腰腹与大腿的痛楚,这是他英勇捍卫自己尊严的代价。呲牙咧嘴的抚摩着脸庞后腰,恨恨的诅咒着刚刚被他砸破头的变态牢头,心中竟有一丝快意。这时他才有时间打量这间监仓,十来平米的空间塞了九个人,和其他牢房并没什么不同。比地板高出近两尺的一排水泥通铺根本睡不下。地位最底的几个人只能睡地板。刚才他们都是已经睡下了的,只是被叶秋山这不速之客惊醒过来,现在一个个都盯着他看。九颗光头映着彻夜不熄的白枳灯不知在转些什么念头。
老头儿望着满脸青淤的小勇士,不知从那摸出一瓶塑料瓶包装的红花油抛给叶秋山:“擦一下,不然明天你的眼睛会肿得什么都看不见!”
叶秋山一愣,小老头这种善行在监内比大熊猫还要稀有。但他马上回过神来,管他呢,有好处的事不先做是白痴所为。何况他还真的痛得要紧。
监内其他人见气氛缓和下来,一个个七嘴八舌的问起这小孩的英勇事迹来。什么“你砸了他几下?流了多少血?”啦,什么“他有没有晕过去?”啦,还有“那桶有没有砸烂?”诸如此类的乱七八糟,让叶秋山穷于应付好在在监内每天的打架斗殴仅仅比一钵饭的米粒数量少一点点,所以一轮轰炸过后,众人也就没了什么兴趣,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和周公打交道。老头见叶秋山也擦得差不多了。点了点头:“等下你就先睡地板吧。好在天气还热。明天我们再谈!”说完倒头便睡。
叶秋山擦完药,铺开狱警给他的那床烂棉絮,躺在了上面,定定的望着天花板,思潮翻涌,自己的案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年龄也小,判刑是不可能的,送少管所倒有可能,运气好的话最多“教育”几天就算了。但现在都快十天了,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这里的日子不是人过的。出去后我又怎么过呢?继续流浪吗?
胡思乱想中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近十天了终于睡了个安稳觉。他梦见了惨遭不幸的父母姐姐,痛惜地抚慰他,疼爱他……
又是新的一天狱中生涯降临。放风过后,大家各自回了监仓。老头儿盘腿坐在床上,把叶秋山招到面前让他坐好。叶秋山从老头的床位可以看出他是这监仓的老大,不知他这老葫芦想卖什么药。于是顺从的坐到他面前聆听“教诲”。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