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白首佛语禅心渡,笑靥无凭曲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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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黑蛛沿着满是孔洞的桌缘蜗行摸索,玉龙死死盯住它,那虫子仅是顿了顿,又向前爬去。老妪将一盏油灯重又燃了,换下犹有残息的烛火。“这么说……你是来找地精的?”,她用铁签挑弄着灯芯,没有抬头。“嗯”,玉龙望着桌面,那黑蛛又近了几寸。“原来如此,那便不奇怪了”,老妪微微一笑,缓步踱出屋外,边走边叹:“世间万物,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玉龙心下疑惑,随即起身跟了出去。那黑蛛慢慢爬上灯盏,竟探头喝起灯油来。

  当下二人所处之地,实是一座古庙,因年代着实远久,墙皮龟裂,壁缝开阖,砖石也已现了黑青,但庙内诸般物事倒也摆放的妥当整齐。古刹宁穆,法相庄严,自是慑人心魄。那老妪焚起烛,转身冲着殿中石台上首的神像,双手合十,眼目微闭,诚心跪拜。那神像塑以泥胚,绘以流彩,衣袂素敛,体态庄严;看它手持净瓶,足踏青莲,眉目祥和,犹带慧悯,自是“珞珈山上慈悲主,潮音洞内观世音”了。

  待到烟云四溢,檀沁人,老妪方才起身,却不回头,默默望着那观音像,冷冷言道:“你可知刚才处境是何等凶险?”,玉龙徒是满面困。那老妪终的转过身来,面凝重,寒若秋霜:“这山崖的名字叫‘回梦崖’,虽是好听,却暗藏杀机。每逢月圆十五,便要生出异象,泛起歌声,秋波迷醉,勾魂摄魄,至死方休。我料定那地精知此奇境,故意引你入局,幸得我碰巧路过,否则你早已葬身崖底了!”

  玉龙听罢,陡然一惊,赶忙拜谢。老妪面稍有缓和,继续言道:“这事起因亦有你一半过错,你须知世间万物,都生具灵,那地精虽为乡间野物,却仍是命一条,自是不可随意伤它,此事到此,也算罢了。只是你父亲之症却颇为棘手,绝非一般人事所及啊!”玉龙闻言,赶忙跪下相询,老妪将他掺起,眉头微皱说:“看你如此孝心,我便不瞒你了。这柘阳山上有座玉虚观,观中的张天师是一位得道高人,法力堪神,若能请他下山相助,必能救得你父……”玉龙听闻甚是欢喜,又朝老妪拜了几拜。那老妪端的摇了摇首,“……只是那玉虚观所在之处甚是隐秘,常人恐不能寻到,还会迷失于幽林地,枉自丢了命!”玉龙正道:“身为人子,当是无所畏惧!”老妪望着他,无言良久,最后叹道:“也罢,只看你的造化了!”继而劝玉龙早些休息,以便赶路。

  翌日拂晓,鸡鸣醒早,玉龙已然拜别老妪,动身上路。晨光拂面,醉人,碧草犹丝,柳叶捎眉,融融光,无限暖意,他却是恍若无视,径自沿途疾驰。一路涉水翻山,越沟纵壑,终到了一片古木参天,雾气缭绕之所,依那老妪所言,穿过这片密林便可觅得玉虚观的所在了。玉龙顿了顿,举步走了进去。林中藤蔓横亘,绿荫匝地,伞冠蔽天,实如常物一般,辨不出有何不妥。又向前行了些许,一棵怪异的古树突地现于眼前:那树仅生的两根枝桠,一根直插入天,犹若盘龙;一根横延数尺,陡然立转,指向穹宇,状如一柄钢叉。玉龙只觉好笑,绕过怪木,继续行进。路上杂草虬藤渐地多了,道路越发难走,待得转过几个弯口,一个熟悉的影响端的刺进他的双眼——竟又是那颗歪脖怪树!

  玉龙心下着实吃了一惊,随即想到:莫不是已入了“幽林地”的范围?!继而将周遭事物看了个遍,悉数记在胸中,后延着八方小径,择路试行。岂料逐条试过,仍旧困在原地,不辨出路,待要转身绕过迂回,竟发觉来路也已不见了综迹,遂有些急躁,如盲眼一般胡摸乱转。要知这林中古木万千,路如蛛网,莫说是高人设下奇门,便是寻常如此,也绝难轻易脱困。想到这点,玉龙猛地收定心神,停了下来:“既然如此,且把生死搁在一旁,听天由命吧!”随即咧嘴一笑,信步前行。

  一团火红晃过眼前,隐在草间,窸窣抖动,闪烁如星。“难不成又是地精?”料到此间,玉龙心内一沉,一股怒气不免油然生发,脚下步子突地加快。但见那簇红在丛中急急游走,迅如飞兔,玉龙恐其逃脱,又自加快稍许,继而与那红渐地近了。待其到得身旁,玉龙定睛一瞧,确是那朵珠无二,陡然间无名火起,运足全身气力,伸手去抓。“哎呀!”,猛然闻得草间传来一声尖叫。一阵悸动过后,草丛自中被人扒开,竟钻出一个身穿红衣的少。玉龙见状,面露惊愕,闪身躲在一旁。那孩脸带愠,用手不断揉着额角,双目圆睁,狠狠瞪着他,不发一言。“对……对不起……我认错人的……”玉龙言语有些结巴。

  “认错?!你可知你方才用了多大劲力?!痛死我了!!”少满脸不悦。

  “这……着实不好意思……我把你当成地精了……”

  “什么?!你把我当成……我有……我有那么难看吗?!”孩又羞又恼。

  “没……我没那个意思……你别多心……我只是……”玉龙突然噎住,不知如何是好,只急的满面通红。

  孩见他那副窘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心中暗道:“真是块笨木头!”随即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本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此了了。”玉龙听闻,赶忙道谢,孩又即莞尔。但见她肤如凝脂,笑靥如,明眸皓齿,朱唇轻巧;蝉衣短袄,毫裘半裤,一袭红装,灿若朝霞,只映的一张俏脸顾盼神飞,甜可人,玉龙不望出了魂。一见之下,孩顿的满脸羞愧,朗声喝道:“喂!你在这林中作甚?”

  玉龙一个机灵回了魂魄,当下把这来龙去脉说与少听了。只见她眉间喜忧暗自交叠,却不轻易露的神,“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你是被困在这‘幽林地’中了?”玉龙点了点头。少转过去,径自思索着什么,很快回过身来,笑道:“你幸得遇到我了,否则看你怎么办?走吧!”说完,又转身快步行了几许。

  “去哪啊?”玉龙有些疑惑。

  “玉虚观!”孩没有回头,心下暗骂:“笨蛋!”。又行了几步,她突然停下,转头望着跟在身后的玉龙,嫣然一笑道:“我叫菡菱。”

  那少似乎对林中道路颇为熟悉,只见她带着玉龙三转两绕便又回到了那株怪树前。菡菱小步靠近,在树干间仔细寻找着,终于在枝杈交结处寻得一处细小的孔洞。她自头上将那朵红的珠摘下,小心的将茎端插入洞中,那怪树倏地抖动了几下,两根枝桠缓缓开始移动,待到静止却已换了方向。

  菡菱抬头望了望“钢叉”顶端所指的方位,低头吟道:“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玉龙不知她所说为何,只得站在一旁。“未时利火,那么生门……”菡菱掐指算着,“有了,艮三!!”说罢,拉起玉龙快步向林中奔去。

  “你算的是什么?”玉龙有些不解。

  “你不明白,一会解释与你听”菡菱面带焦急,望着周围树木,口中暗自数着。但见她拉着玉龙,时而横身向左数步,时而斜身向右稍许,这般忽左忽右,有时更倒退斜走几步,似乎越行越是迂迴迢遥,岂知不到一盏茶时分,一片砖墙已出现在树林尽头。

  “终于出来了!”菡菱望着久违的天幕,长舒了一口气,随即松了手,沿着砖墙缓步而行,身后余下早已目瞪口呆的玉龙

  “你是……你是怎么办到的?”玉龙对此甚是好奇。

  “是奇门五行术数。方才那座树林其实是座人工设置的阵局,林中那棵怪树便是那阵局的天眼所在。我头上那朵红……这个你也知晓,是地精的珠蕊,其温热,五行属金;那株怪木,寒凉,五行属木,因着金克木,便可启动阵法,指明方位了。”

  “哦,原来如此……那为甚那么急呢?还有……”玉龙仍是一头雾水。

  “这阵法是因时而异,每过一个时辰,生门死门便要变换位置,所以要快,否则便出不去了!”两人说着,已绕过了砖墙,又行了数步,一座道观赫然呈现在他们面前:突兀凌空,重檐飞翘,斗栱交错,海兰的竖匾上木刻三个漆金大字“玉虚观”。

  玉龙见罢,顿生狂喜,几步奔上前去,叩响门环,一个道童开门相迎。

  “请问张天师在吗?”玉龙努力压抑着。

  “我家师傅闭关修行去了”道童缓缓言道。

  “什么?!闭关?!那他何时可以出关?”玉龙满是急。

  “这个……不好说……”

  “请你带我前去拜见张天师,我有要事求他!”

  “施主,这个……我当真帮不得你。这玉虚观向来不允外人打扰,你快些走吧”道童劝道。

  “可是,我确有急事,我爹他……”玉龙近乎歇斯底里了。

  “施主,我真是帮不得你,你还是快些离去吧!”说罢,道童重又将门关上了。

  “小师傅,小师傅!”玉龙拼命叩打铁环,门却没有再开。

  “你……你别伤心了……”菡菱走近身来,轻声安慰道。

  “可我爹……我爹他……”玉龙声音有些哽咽。

  “这个……倒不是没有法子……”

  “什么?!你当真有办法?!”玉龙追问道。

  “只是,这个法子……”菡菱言又止。

  “你说吧,且不管你让我做什我都应你”玉龙紧紧握住了菡菱的双臂。

  “好吧!”菡菱望着玉龙缓缓言道:“那张天师法力高强,不仅通晓五行术数还深谙炼金岐黄之法。坊间传言他曾遍寻天下诸般珍草奇葩,以自身修为加以淬炼,耗时一百零八日终炼得一颗紫金丹。据说此丹有返老还童之效,还魂续命之功,我们只需趁潜入道观将它得,你爹爹便有救了。”

  “什么,丹?”玉龙为之一愣。

  “只有这个法子才能保住你父的命,再晚恐就难了……”菡菱劝道。

  “可是……这……”玉龙心内异常矛盾。

  “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可这是道观呀……”玉龙有些疑惑。

  “一样的,一样的”菡菱面有窘。

  沉默稍许,玉龙咬了咬牙,终的下定决心:“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么办了!”。二人转身离了道观,重又入得林中,一朵丽的珠缓缓飘落于身后小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