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世昌摆摆手呵呵笑了离舰上岸,边走边接过亲兵递来的猩红色披风在空中一抖披在肩上,海风展起那披风如旗幡招展。
云纵望着茫茫夜色下邓世昌朦胧的背影,心想这致远舰看来还算军容整肃,有些原大帅新军营的风采,士兵看来虽然不都是身强力壮,选水勇也不是很仔细,总体上还看得过眼。
乐三儿悻悻地说:“你小子真走运了,给邓大人当亲兵拿的月俸要多一两。”
乐三儿羡慕地伸出一个手指头晃晃,又酸酸地说:“不过哥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这北洋的兄弟们都说,这邓半吊子是个怪人,还是个狠人。规矩多,不讲情面,越是他亲近的人打得越狠,越没甜头捞;他打人,北洋水师没个能比的,上次他船上有人偷跑去镇上嫖娼,被抓到后一顿军棍暴打,竟然把一个兵给打死了。为了这个事,还险些被革职,据说现在还没了结呢!你看看其它的铁甲舰,哪条舰上的弟兄不是逍遥快活?抽大烟的,赌钱的,玩女人娈童的,贩私的……嘿嘿,就哥哥你死心眼子偏来这小鬼都不想来的致远号。”见云纵不在乎地样子目视前方巍然挺立。乐三儿又吓唬他说:“你知道邓大人前些天不在船上,他去了哪里?”
云纵心想,这乐三儿不仅嘴巴快,耳朵也满灵,平日总随在他身后,也不知道小东西什么时候去打听来这么多消息?
云纵“嗯?”一声,示意他说下去。乐三儿低声说:“去天津卫见李中堂大人请战去了!结果被李中堂给臭骂回来了。”
“为何?”云纵忍不住问。
乐三儿嘿嘿一笑道:“说是丁军门带了邓大人去到中堂府里,正遇到各国使节在那里大放厥词,说是北洋水师屡次在海域挑衅好用斗狠才招惹了日本舰队开火。邓大人当时就怒了,同那些鬼子吵了起来。当时是威风了,事后被李中堂一顿狠险些没斩了他。现在是革职留任。戴罪立功!”
正在说着,就听到一阵脚步声,邓世昌带着亲兵大步走回来,看了眼乐三儿和云纵温和地说:“快换岗了?”
“是!大人!”二人都立正应道。\\\\\\
看着邓世昌若无其事地走远,身后跟着地那条大狼狗摇着尾巴紧跑。云纵惊讶竟然没从邓大人脸上看出半点遭贬的愤懑忧郁。
后半夜时,换岗的人扛了枪来交接,老海伯是个老水手。拍拍乐三儿的脑袋说:“小猴子,去伙房要碗热汤喝,驱驱寒气,虽说是夏天,怕你们新登舰的孩子们不习惯。”
乐三儿一声爽快的回应:“得!您请好儿吧!”
扯下腰间的扎带脱了水勇号服,光了脊梁就往舱里跑。打着长长地哈欠。
云纵也是眼睛发酸筋疲力尽。回到底舱水勇们睡觉的舱房,一股辛酸刺鼻的汗臭味扑面而来。夹着一阵潮热。两排大通铺上横陈着一具具光身子的汉子,如躺在砧板上的一排排死猪肉。
幽冥地油灯光昏暗,乐三儿举了油灯晃晃,仔细分辨寻找空铺位,给云纵递个眼色示意他先睡在一个空位置间。乐三儿张大嘴打个哈欠,寻了个窝,灭了油灯放在脚下挺尸般倒下。
云纵脱掉水手服,闷热地舱里只有肌肤贴着那还有丝凉气的铺面才略微舒适。
将发辫缠在脖颈上,云纵紧紧腰带。白色的水勇裤有些宽大不合体,系在窄薄的腰上显得累赘。
周围的兄弟们多是裸身,云纵却不习惯地挽起裤腿取凉,倒在了铺上那个空隙见侧卧睡下。
这里地条件极其简陋,怕是龙城巡抚衙门大牢都强过这里百倍。没了在家时的考究,云纵捏了鼻子忍了汗臊气闭眼睡下。
睡在他左手的人鼾声雷动,还如吹哨般音色转弯;右手边睡地人在黑暗中挪动身子起身,发出簌簌的声响,不久就传来哗啦啦的声响,一股骚臭的气息扑鼻。云纵捏着鼻子皱皱眉头,这水兵的日子简直比陆军还是难挨。但为了能早日到大东沟,也只得咬牙忍过此间的痛苦,这是眼前能到大东沟地捷径。= 首 发=
这若是在家中地时日,就是父亲看他横竖不顺眼,但那拿夜壶端漱盂的活儿都没有让他这个儿子伺候过。
家中人都知道他好洁净,平日他地衣物除去了妻子和碧痕,也就是它妈妈亲手伺候着,怕长这么大都没受过这般的苦。
迷蒙中,云纵睡熟,梦中又躺在了奶奶的腿上,奶奶的笑容是那么安详,摩挲着他的后背哄着他。忽然间,父亲立在了眼前,沉了脸对他怒目而视,慌得云纵不由向奶奶的怀里靠靠。转眼,抱着他的人不再是奶奶,反换成了美貌的妻子珞琪,笑盈盈地望着他,温热酥润的小手调皮地顺了他的小腹揉搓,先时还是缓缓地轻柔,渐渐地加了力度,挑弄得他周身一紧……猛然,云纵惊觉梦醒,就觉得揉弄他的手毛糙扎肉在胡乱地捏揉,裤子似被半褪了,身后一个汗湿的身子紧紧搂着他,贴靠他的脸喘着粗臭的气息。
云纵惊羞地要翻身坐起,却被那粗壮的手拦住身子,低沉的声音凑在他耳边吹着热气说:“乖,听话,爷头一眼就相中你了,小模样长得还真勾人!”
云纵浑身热血冲头沸腾起来。低声骂了句“瞎了你地狗眼!”,心想你也不打听一下爷是谁!
胳膊肘向后一扫砸向那人,顺势一揽就揪起身后一根油松发辫用力一拖,就听“啊!”一声惊叫,云纵揪住那辫子翻起身压住那畜生在身下,膝盖狠狠用力一压,就听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舱里油灯亮起。
云纵提了裤子翻身假寐,虚了眼缝偷看通铺上抱着下腹翻滚的那个肮脏的色鬼,竟然是他们的水手头多爷。
心里一阵恶心,云纵咂咂嘴熟睡般翻转身向另一方接着睡,虽然知道如今大清那些八旗子弟将养娈童蓄男宠当成是时尚。没想到这北洋水师里也有这断袖之风。
“什么事?出了什么事了?”被水手头多爷翻滚时压在身下的几个水勇也疼得翻身立在铺边揉着头捏着腿。睡眼惺忪互相询问发生了什么事。通铺上的弟兄相继爬起询问,油灯相继亮起。
云纵也揉眼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故作糊涂问:“出什么事了?多爷肚子疼?坏事!昨晚吃海蛎子喝烈酒中毒得了绞肠痧!”
趁众人惊得面面相觑,云纵不容分说就喊:“救命要紧!快按住他地头,灌他几口黄汤把肚子里的毒吐出来!”
立刻有人上去按住蜷身翻滚的多爷,多爷痛苦地摇手呻吟:“不!不
两旁的人不容分数按住多爷掰开嘴。头按垂在通铺外,多爷瞪大了惊恐的眼睛拼命摇头挣扎,却被众人按住手捏着嘴无法解释。云纵抄起地上地尿桶朝多爷嘴里灌去。泄愤解气地心里暗笑,脸上还是一脸紧张焦虑地喊着:“捏好,按好,让他多喝些把肚子里地毒吐出来!”
多爷挣扎地摇头,肮脏满脸,众人捏了鼻子惊骇地看。再松手时。多爷赤裸着身子不顾一切地挣脱众人拼命冲出舱房,直爬到甲板上吐得五脏六腑都要出来。
云纵这才去洗了手寻了个位置重新睡下。心里暗骂这些畜生,自作自受!
第二天清晨,起床号刚吹响,云纵就觉身上一阵撕痛,皮鞭兜风抽下。
“你个懒骨头!听到吹号不起床!起来!起来!”皮鞭呼啸而来,云纵翻身一跃而起,就见那水手头多爷拎着马鞭红红的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啐了口吐沫指了他吩咐周围的人:“给我按住这头小驴子!”
云纵知道他是在公报私仇,又不敢就此翻脸将事情闹大,只得抓起自己的衣服和包头布,嬉皮笑脸地推开众人在大通铺间跑着躲着说:“多爷一定是没睡醒觉!”
跌跌撞撞中水手们也同云纵闹了起来,互相推打着笑骂着,乐三儿劝多爷说:“多爷,牛非马他就是个楞头青,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开饭时,水勇们蹲在舱板上,云纵却觉得有些晕船恶心,空捧着碗发呆。
多爷蹲在了云纵面前,看着云纵嘿嘿地笑,然后悠然地一口浓痰啐在云纵碗里说:“喝了它!”
云纵挑眼望着多爷,那眼神带着几分生涩和委屈,睫绒垂下看着粥碗,又挑起眼怯生生地望着多爷。
“啧啧,瞧着小模样,还学会勾魂儿眼了,这龙城产的小兔子就是够味儿,怕了?”多爷一笑露出两排参差不齐地黄牙。
云纵却堆出一个最灿烂的笑容,怕是他在家里都没能如此对妻子珞琪和奶奶这般谄媚地笑过,然后就着那笑容将手中的一碗粥扣在了多爷那咧嘴傻笑地脸上。
云纵以下犯上,按律要打二十军棍,这才令云纵后悔自己的鲁莽。就是他在龙城地头上是条龙,怕眼前在这北洋水师的船上也成了虫。
情急之下,乐三儿却拉了多爷去一边,在多爷耳边嘀咕几句,多爷堆出了笑脸。
连云纵都莫名其妙,为何多爷肯饶过他,事后乐三儿事后才贴到他身边说:“一两银子一棍子,你还我,算我借你的!这多爷就是好的了,你去其它舰上看看,哪里有新兵不受欺负的?”
同多爷地冲突后,云纵去邓大人舱房做亲兵地事被搁浅,云纵也不灰心,毕竟他是要离开致远号的,这里不过是他旅途中地一程。
云纵分去当炮勇,负责给炮手运送炮弹,只需要一膀子气力,认识几个德文就可。炮弹多是从德国进口,木箱上也写满德文。舰首各有三十公分半口径炮四门,舰尾十五公分口径炮一门,云纵摸着炮身反如握到阔别已久的老友的手,自从离开朝鲜国原大帅帐下,他很久没触摸到如此规模的大炮。
“小子,好好干!日后教你打炮,挣得比你现在多!”炮手阿青逗云纵说,云纵咧嘴笑笑,露出一口齐整的白牙。
“青哥,能让我看看吗?就看看。”云纵一脸羡慕地表情。
阿青看看左右无人,爽快地拍拍云纵的肩头说:“嗯,看看吧,小心不要乱动!”
打炮的道理都是一样,云纵在德国克虏伯兵工厂学习过,这些年都是鼓弄炮兵,自然清楚其中的奥秘,只是随意问问,就辨别出军舰上的炮同陆军大炮的异同。
“你……小牛子兄弟,你懂得打炮?”阿青惊讶地问。
云纵笑笑拍拍手道:“小弟在朝鲜国军中呆过两年,当过炮手,后来回龙城老家娶媳妇,就离开了军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