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琪险些笑喷,掩了嘴敷衍道:“老祖宗,没什么,就是相公背上长了个大疽。”
精彩内容结束 “是哪个胆大包天的要将我的宝贝孙儿下大牢呀?”
一声喝斥传来,苍老的声音颤抖却是中气十足。
正欲出门迎接的杨焯廷慌忙一把揪起跪在地上的儿子焕豪,闪身躬立在门旁迎候,嘴角调整一个温和的弧度,沉肃的面容立时笑容可掬。
一阵环佩叮当杂响伴随朔朔衣衫步履摩擦声从门外传来。
众人在杨焯廷的率领下叩首请安。
珞琪表面上随在公爹身后诚惶诚恐,心里却欢喜得要跳跃欢呼。
本来屋里的情势剑拔弩张,丈夫焕豪险些被公爹大义灭亲了,珞琪慌得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可不知是谁个这么善解人意,单单在这骑虎难下之际请回了杨家的如来佛祖,观音菩萨老祖宗,生是堵得公公杨焯廷无可奈何,生生咽下这口气。
老祖宗是焕豪的奶奶,杨焯廷的母亲,南方的风俗称家里的祖母为“老祖宗”,以示尊敬和吉利。
“老儿子,大孙子,老夫人的命根子。”
这句俗语在杨老夫人身上就更是。
杨焯廷是她的幼子,自幼体弱多病,得她格外呵护。杨焕豪又是她的长孙,是在她眼皮下照顾长大,更是她的心肝宝贝儿。
珞琪对老祖宗是又爱又怕。爱的是老祖宗对丈夫呵护备至,那种体贴入微令珞琪汗颜。
怕的是老祖宗总是灌她喝各种令人倒胃的养胎苦药,那怪味令她作呕,一度伤过肠胃毫无胃口。老祖宗还习惯吩咐人给她炖各种滋补的汤,漂着白腻腻油花的猪蹄猪脚汤,嫌弃她过于清瘦,腰臀胯窄不是多子多孙之相,害得她想方设法去打发那些油汤。
更有恐怖者,她梦中依稀觉得一只微含粗糙的手在锁骨旁游动,甜蜜中误认为是丈夫的手抱住那只手贴在自己粉嫩的脸边,朱唇微启去亲吻,觉得那手在往外抽拿,猛一睁眼,发现老祖宗正嗔怪地望着她骂:“这孩子,夜里睡觉还撒癔症不是?”
羞得珞琪“哎呀!”一声钻入被子中,也不知道老祖宗何时进来,夜间同丈夫缠绵时是否被老祖宗看到?
如今老祖宗连夜从普陀山赶回,不知道是喜是忧?
一队花团锦簇服饰考究的的丫鬟婆子簇拥着满头珠翠斜插红绒花,皓首银鬓,腰身微驼,拄着龙头拐杖的老夫人步履蹒跚进得屋来。
老夫人一身寻常舒适的竹青色织锦褂子,却仍挡不住一身雍容贵气,手中精致的龙头拐杖哆嗦着在地上乱戳探路,那是御赐之物。老夫人的娘是当年咸丰皇帝的奶娘,自幼在宫里长大,同宫里渊源不断。
老夫人高昂着头,一脸的怒意未消,虚着眼扫了一眼跪地的儿子,拄着拐杖踉跄几步上前,喊了声:“奶奶的心肝儿呀,快来,让奶奶看看,受苦了吧?”
一句话,珞琪鼻头一酸,眼里含泪,嘴角却是一撇不禁笑出声来。
只要有老祖宗和丈夫在场,这场面就是异常的闹戏。
杨焯廷给躬身肃立在一旁的儿子焕豪丢个眼色,疾步上前搀扶母亲陪笑地问:“娘!因何不在普陀山拜佛?”
老夫人哆嗦着一只褶皱如橘皮的手搭在耳畔大声嚷:“什么?外婆?你这畜生六亲不分了!我是你娘,哪里是你外婆?”
瞎子爱算卦,聋子会打岔。祖母上了年纪,眼瞎耳背,平日里这种对话间的笑话层出不穷,反是家里一份乐趣。
祖母满脸的褶皱,虚眯着双眼四处巡望,嘴里叨念:“宝贝孙子呢?啊?吉官儿,吉官儿哎……”
“老祖宗,孙儿在这里!”焕豪忍俊不禁,明明他一直在搀扶着奶奶,奶奶老眼昏花却看不到。
伸手摸摸孙儿的头顶,祖母满意放心地点点头,甩开儿子的手,揽过孙儿焕豪在眼前,哆嗦着手摸着孙儿的脸。焕豪忙跪下,以便和祖母有个合适的高度。
老祖宗摸着焕豪的脸,扶着他起身。焕豪的目光偷瞟了父亲一眼,遇到父亲含着怒意的目光。
“你还敢给娘脸色看啦?”
细微的眼色竟然没逃过老夫人的老花眼,老夫人拐杖戳地怒骂儿子杨焯廷道。
珞琪窃笑,公公这回是吃了哑巴亏,在老祖宗面前是无理可讲。
果真,公公那严肃的面孔如戏台上的变脸一般,一抹脸立刻陪出谄媚的笑容自己起身凑过去搀扶了母亲的胳膊问:“娘,不是说要吃斋念佛三个月为杨家祈福吗?怎么这么快就从山上下来了?”
“再不下来,我的宝贝孙儿就要人头落地了!”
又是一个愠怒的眼色狠狠瞪向焕豪,珞琪心里暗笑,只有老祖宗在场的时候,公公对焕豪这个儿子才是无可奈何。有时珞琪就觉得这父子像自己养的那只金丝雀和狸猫,一个叽叽喳喳地招惹跳跃,一个奈何那高悬的金丝鸟笼无可奈何,恨不得一掌打落,又无奈那笼子是它够不到的高度。
“娘,一路辛苦了!”杨焯廷凑坐在母亲身旁捶背。
“这么大还为老不尊,怎么让儿子效仿?”老祖宗板着脸,一脸的郁怒,搂了孙儿焕豪在身边,看了又看问:“吉官儿,奶奶不在眼前,你爹可是为难你了?”
焕豪摇摇头,珞琪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有老祖宗在场,怕公公奈何不得焕豪。
杨焯廷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碗,测测水温,恭敬地送过去道:“娘,先坐下来喝碗水!”
“什么?打断腿?你把我宝贝儿的腿打断了?”老夫人提高声调慌张地将龙头拐杖扔去一边,拉起焕豪仔细看,手在焕豪身上不停摩挲,捶胸顿足地哭骂道:“早就知道你看我们祖孙俩碍眼,要把我们都赶出门去才干净!吉官儿哪里招惹了你?你要对他下毒手!”
杨焯廷哭笑不得急得要捶头跺脚,又强压了性子陪了笑递过茶碗在娘耳边嚷:“娘,您听岔了,您先坐下,喝碗水。”
不说还好,老夫人听了这话哆嗦着手就给了儿子杨焯廷脖子上一巴掌骂道:“还敢骂娘‘别多嘴!’,娘跟你说话是‘多嘴’?啊?”
杨焯廷放下洒了一半烫手的茶碗跺脚无可奈何,吩咐下人道:“扶老祖宗进里屋休息,越发的耳背加糊涂了!”
“谁糊涂?你才糊涂了呢!”老夫人起身驳斥,吓得杨焯廷躬身作揖赔罪,小声嘟囔道:“还是能听清楚!”
珞琪强忍了笑,若不是当了人,她怕要笑疼肚子。
只要这祖孙三人凑在一起,就是妙趣横生,比听茶馆说书看大戏还有趣。
就见老祖宗拉了焕豪贴在她身边坐,不理会一屋的人,只哆嗦着手为孙儿擦着额头的汗。
满屋的人静静候着,看这老祖宗摆弄着焕豪,一分一毫的查看,满眼地关切。
“孙媳妇,你怎么伺候的男人?这孩子热得出汗。”老夫人伸手揩着焕豪额头的汗。
珞琪瞟了眼垂手立在一旁妒忌地看着老夫人心疼孙儿的公爹杨焯廷,忽然促狭的心犯起,紧张如做错事的小媳妇,颤声道:“老祖宗,都是孙媳妇的不是。”
忙凑到床上跪坐在丈夫的另一侧,冰凉的小手探去丈夫的脖颈里去摸汗,嘴里大声应道:“老祖宗,不妨事,后背不湿。”
“什么?”老夫人侧过耳朵问。
“后背没湿。”珞琪故意猛的一抽手,手指刮到丈夫背上的鞭伤,杨焕豪“哎哟!”一声惨叫,疼得眼泪在眶里打转。
珞琪慌得一把捂住他的嘴,丢个眼色给他又胆怯地看了眼公爹,自我解嘲地笑道:“是孙媳妇毛手毛脚。”
“背上长草?”老夫人警觉地问:“背上长草那不成了绿乌龟啦?”
珞琪险些笑喷,掩了嘴敷衍道:“老祖宗,没什么,就是相公背上长了个大疽。”
“给奶奶看看,乖!”老夫人就要解焕豪的衣衫,珞琪惊得制止道:“老祖宗,不必……”
说罢惊慌的又望了眼公爹,支吾道:“那个疽很脏很臭,都溃脓了,不要污秽了老祖宗的眼。”
老祖母不容分说去解杨焕豪的马甲,杨焕豪死死拦住祖母地手,嬉皮笑脸道:“老祖宗,孙儿大了,还是免了!”
“啐!多大也是奶奶的孙儿。你爹那年三十三被你爷爷打了屁股,还是奶奶给上的药。”
“娘~”杨焯廷一脸通红羞愧地制止。
杨焕豪慌张地望了父亲一眼,又瞪了珞琪一眼,他的身上有那日在大牢刑讯时纵横的鞭伤,不多,但足以触目惊心。
伤口展露在眼前时,杨焯廷抢先说:“娘,儿子教训吉官儿,也是为了他好!您孙子贪财铸成大错!”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