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云雨巫山枉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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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是我!碧痕!”碧痕娇声埋怨,珞琪羞得满颊通红,一把推开碧痕爬起身,羞愧地埋了头在膝间问道,“你姑爷呢?”

  “姑爷吩咐碧痕陪小姐睡,说他乏了,今天不来了。”碧痕怯生生道,似乎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珞琪脸色一阵羞怯,懊恼地咬了手指发呆。

  碧痕扯过被子掩住珞琪的身子劝道:“小姐,快换掉这块儿纱吧,多羞呀,都露着呢。”

  珞琪更觉得委屈,倒身藏在被子里,也不再做声。

  碧痕见她不快,知道是在生姑爷的气,试探道:“小姐,若是真想和姑爷好,不如小姐自己过去找姑爷吧?”

  珞琪想想,也不无道理,只是若如此,岂不是她太没脸面,该不会被丈夫取笑?

  心里矛盾,犹豫着该不该过去主动投怀送抱。

  珞琪起身,从窗纱缝向外看去,夜色朦胧,丈夫的书房灯影晃动,映出丈夫的影子在窗前来回。

  “小姐,快呀,若再不去,怕姑爷就睡下了。”碧痕焦急催促道。

  珞琪忽然眼睛一转,悄然一笑,跑到桌案里拿出她昨日写下的松花笺递给碧痕道:“去送给你家姑爷手中。”

  碧痕拿了出门,进了姑爷杨焕豪的书房。

  见到碧痕去而复返,杨焕豪露出无奈地笑,接过递来的那张信笺,上面齐整的一行行小字写着:

  满心愧疚,珞琪提起紫毫笔,在案头一张松花笺上落笔写下那首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似火.

  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

  将咱两个一起打破,用水调和,

  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

  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杨焕豪笑笑,抖抖信笺对碧痕说:“回去告诉你们小姐,就说姑爷夸她呢,字写得有长进了,快去安歇吧。”

  见碧痕无功而返,珞琪咬咬唇心下懊恼,还是披上浴袍来到外屋,打开条门缝,鼓足勇气向书房走去,才迈出门,就见书房灯光一黑,丈夫熄灯睡下了。

  珞琪回到房间,沮丧万分,碧痕催促也不见她睡。

  过了些时候,珞琪无声地换上了自己的衣衫。

  踏着苍茫清冷的月色,珞琪不知不觉间漫步到后花园高树遮掩的枕云阁。

  枕云阁还是当年她小时候经常来玩耍的地方。楼阁旁是一片从江南采集来的姿态各异的太湖石假山,沿了假山就可以上到枕云阁。每逢中秋,家人会在这里赏月,但是平日几乎人迹杳然。平日里珞琪心境不好的时候,总喜欢独自在枕云阁里小坐,倚了栏杆观星相,或是伏栏细听蟋蟀的歌声。

  夜风很紧,珞琪沿着太湖石怅然地向阁楼上走,风飕进衣衿略带寒凉,扑簌簌的丁香花散落如雨。

  带紧斗篷,珞琪想快些进到枕云阁内关上门就可以避风,或许今夜就要在这里委屈一夜了。想想丈夫的蛮横无理,自己如孤叶飘零,愈发的委屈。

  风声带了一阵窃窃的低吟声,唬得珞琪立在原地不敢挪步。

  莫非是闹鬼了?这声音不似野猫等动物的声音,是嘤嘤嗯嗯的呻吟。

  枕云阁内有一幅精致的八美图扇屏,图中的美人栩栩如生,因为是有年头的古物,颜色已经不再光鲜。只是曾听老人们言讲,曾在一个月色如水的中秋夜,见过这八位美人显灵,在楼阁上翩跹起舞,邀月徘徊。

  莫不是美人今夜显灵?

  珞琪惊愕地正不知进退,却听到一位男子低低的求告声:“求你,不要了,若是被父亲大人知晓,是要命的!”

  听出了男人的声音反令珞琪觉得比画中的八美人显灵更惊撼。

  仔细听,就辨出另一个柔柔的声音娇喘连连,却听不真切是哪一个。

  “姨娘,不要了,焕信害怕,时候不早了。”声音怯懦地乞怜。

  珞琪心里砰砰乱跳,怎么会有这种丑事?姨娘,是哪位姨娘?

  而令珞琪更惊恐的是那男人的声音,那是丈夫的三弟杨焕信,那平素文静老实的三弟。

  三弟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哀声地求着:“姨娘,不能这样下去了。若是被父亲大人知晓……”

  一声惊呼,伴了咯咯的笑声随风传来。

  珞琪一阵寒颤。

  独立空庭,飒飒风中,进退两难。

  这种乱伦的丑事她该去阻拦,但是她不敢。

  珞琪贴近窗边,面红耳赤,自己丈夫拒绝了亲昵,却在这里误撞到一桩尴尬丑事,这才是尴尬人逢尴尬事。

  珞琪揉着冰凉的手指,正在迟疑该如何做,目光紧张地扫去楼下,却见一人披着银色的银鼠皮斗篷在月色下反着光亮向枕云阁迤逦而来。

  珞琪慌得闪到一旁,躲进假山,又不放心,向山石上走了几步隐藏。

  这才发现走来的不是旁人,正是自己的丈夫杨焕豪,怕是知道自己赌气来后园,特意来寻自己回去。

  珞琪慌得要出去喊住他,以免他也惊愕在这桩丑事上。

  可转念一想,又停住步子。

  若是知道她来偷窥这种尴尬事,丈夫一定责怪她多事。

  现在想想,让丈夫撞到这桩丑事也好,也看看丈夫如何去处理。

  沙沙的脚步声很轻,踩在山石上几乎没有声音。上去了二楼没走楼梯,同她一样从假山石径登到二楼,又是青石板铺的地。

  丈夫的脚步在呼啸的风声中消失殆尽,珞琪望着那矫健挺拔的身躯,龙行虎步的身姿,心里生出无限委屈。

  在朝鲜的几年,小夫妻相濡以沫,欢娱无限,无忧无虑。

  丈夫公务繁忙,是原大帅的心腹,又亲如子侄一般,在军中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风光。可回到家里,就成了唯唯诺诺的软骨虫。

  丈夫的脚步停在了门前,举起的手滞在空中。

  珞琪心里明白,一定是丈夫本以为她依旧如往昔那样赌气躲在枕云阁里,却不想被屋内的淫声浪语惊骇得难以置信。

  就见丈夫停了停,那高抬欲叩门的手放了下来,转过身。

  珞琪心里一阵失落,看到丈夫杨焕豪扶廊仰视月色那苍白俊逸的面庞上勾勒出的彷徨无奈和痛心。

  “你不是也无可奈何?欺软怕硬,怎么不敢去管?”珞琪心里暗骂,翘了嘴揉弄袍襟。

  就见丈夫解下了要上挂的汗巾子,系在了门环上,转身大步走开,又停在窗前大声咳嗽了一声,一抖披风潇洒而去。

  珞琪这才明白,丈夫是在吓她们,不去当面揭穿丑事,彼此留个脸面,又让她们仔细了不要再造次。

  过了一阵,珞琪就见门“吱呀呀”开了条缝,探出三弟焕信的脑袋,紧张地左顾右盼,然后又关紧了门。

  头探出来,再左右观看时,发现了门环上的汗巾,一把扯了进去。

  珞琪想,这对儿狗男女,怕是吓得魂飞魄散了。

  不多时,一个黑斗篷娇小的身子裹得严严实实低头蹑手蹑脚地出来,蒙了面,左右看看没人,低头快步从楼梯走开;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三弟焕信从屋里出来,带上门,慌手慌脚从假山边的石径离开,下梯子时天黑走得急,还摔了一跤。

  珞琪看了这对儿狗男女匆匆离去,心里不屑地苦笑,还是忍不住偷偷摸进了枕云阁,去看刚才那捉奸的现场。

  屋里一切整齐,只是桌案上那幅百子图前燃着香,黑暗中香头上红红的火星若明若暗。

  珞琪四下望,就见那榻上两个靠枕,空荡荡的四周只剩一屋月光。

  屏息静气,珞琪还有些心惊肉跳。

  却不见了那条被拾进来的丈夫的汗巾子。难不成是被三弟拿走了?

  珞琪不甘心地掀掀靠枕,却意外发现了靠枕角落里一块儿大红色的抹胸,顿时羞得面红耳赤。

  将那抹胸塞在了枕头下,又转念想想不对,扯出那条抹胸塞在了自己的袖子里,还能闻到淡淡的体香。

  脚下一硌,低头看是一块儿玉佩,那定然是三弟仓惶逃走时丢下的,玉佩上是桔黄色的苏珞,那还是珞琪闲来无事为他们兄弟编的。拾起玉佩擦净,对了月光辨认,上面果然镌刻着一个“信”字。

  珞琪心想此地不宜久留,慌得带门溜出枕云阁,一路小心地遁逃回自己的院里。

  院门虚掩,珞琪进院就反扣了院门,冲进亮灯的书房。

  丈夫正在秉烛看书,斜睨她一眼没有作声。

  “且莫装了,圣人有训‘非礼勿视’。”珞琪摇头晃脑促狭道,“杨统领如何去偷窥人家的奸情?”

  杨焕豪合上书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声响,起身过来不容分说夹了珞琪在腋下,几步扔在了床边喝道:“不动家法,你也是越发没规矩了。”

  珞琪忙踢了腿央告道:“哥哥,不闹了,琪儿怕你了还不行。”

  闹了一阵,珞琪搂住丈夫的脖子,脑门顶了他的额头,望着他漆黑如宝石般的眸子和愠怒地眉梢道:“可是知道琪儿没扯谎?三弟不是什么正经货色!那女人是哪个,你可看仔细了?”

  “少去议论他人是非,但守你自己的本份就是!”杨焕豪教训道。

  “老夫子,老古董!”珞琪赌气道,又开心地说,“天色还早,我们睡吧。”

  红纱灯在珞琪脸上洒上层粉红色的晕,娇美如芙蕖出水一般。

  杨焕豪抿了唇,笑了凑近珞琪的唇,洛淇忽然调皮地一闪,轻声道:“你那条红汗巾可是我辛苦打的丝络,就这么送人了?”

  焕豪翻过她笑道:“还说我非礼勿视,不守妇道,下次为夫就家法伺候!”

  咯咯的巧笑,珞琪捂住杨焕豪的嘴问:“你就不怕效法了说书人讲的李世民,宫门挂玉带,反被贼咬?”

  杨焕豪轻屑地一笑置之,搂紧了媳妇在怀里。

  二人正宽衣解带要睡,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

  管家杨福带了一队家院杀气腾腾地进来,不等在外面回话进来就传话说:“老爷吩咐,套了大少爷去问话。”

  杨焕豪从翻身起来,套上衣服,叮嘱缩在被子里的妻子道:“你老实呆在屋里,哪里也不许去。”

  提上靴子穿上卷云缺襟马甲,一甩长辫子随了管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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