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太平间的噩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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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了一整的电视机开始厌倦了无休止的运作,故意发出‘沙沙’的噪音提醒面前的主人。然而无济于事,包小娜依旧蜷缩在沙发里机械化的按动遥控器上的号码。无论是搞笑无厘头的电影,还是哭哭啼啼的家庭伦理片,抑或是爱得狰狞癫狂的偶像剧,她都是一副木然的表情。回家到现在,脑海里始终只重复着曹毅对她说的一句话:如果你只相信你的眼睛,那么我就是十恶不赦的混蛋。往后,离我远一点。说完,他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没有一句解释。

    但是她怎么可能不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从遇到他开始,似乎血腥味就一直追随着她。即便认为是巧合,今天在他的唆使下她终究做了一次帮凶。如果不是吹响哨子,那个人或许根本不会发狂。如果不认识他,也许根本没有今天。可她真的很矛盾,越是把他想得可怕越是难以抗拒。她交不出一个说服自己的答案,太多死亡缠绕其中,已不知道心该偏向哪边。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连严虹都瞧出她心神恍惚,注意力不再是往常最爱张望的窗。现在谁唤她帮忙都是寂默的领命,不会推迟半句。

    一晃几天包小娜都是这种状态,严虹眼看着她的头垂得快要粘在桌子上,顺手抢过她手中的抹布:“喂,你今天是怎么了?有你这昧桌子的吗?”包小娜不语,拿过抹布继续擦另张桌。严虹脾气躁,不呢说:“你这是怎么回事,分手了?”严虹抬头往天桥那边瞧,平常总挂在包小娜嘴边的纹身师此刻正在给客人描图,若不是这两人闹别扭,包小娜一天不知要看多少遍。“长得倒是不错,要真分了虽然有点可惜,对你倒未必是坏事。看他这样也不会多有钱吧?不过,感觉他挺特别的。”闻言,包小娜放下抹布瞟向窗外,一眨眼又收回目光,不知鼓足了多少勇气才慢悠悠地说:“严虹,你说‘眼见为实’这句成语是不是用在什么地方都不会错?”

    严虹猜到他们肯定是吵架了,估计是有了什么误会。本来她是极力反对包小娜和一个摆地摊的交往,但看包小娜郁郁寡欢的模样还是改口:“这世界哪里有绝对的真理。有时候眼睛看见的,未必是你所想的,之所以相信眼见为实,多半是没有足够的信心。如果你不信任一个人,那他所作的一切都是别有用意。实在拿不定主意,就闭上眼用心去感觉,只听取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不要再怀疑也不要再犹豫,爱就痛快一点,不爱就洒脱一点。”她一搡还在发愣的包小娜,“行了,你早点下班吧。桌子我帮你擦,下回你可得帮我顶班。”见她还不动,严虹急急忙忙把她往外推:“快走,快走,别碍眼了!”包小娜望着严虹鼻头忽然开始泛酸,连感谢的话也藏了起来。

    在严虹的鼓励下,包小娜终于站在了天桥的一端。她不敢走近,亦无法转身离开,只静默地凝望着那道始终背对自己的身影。此刻日落西山,血的夕阳映照在天桥上不停交替,擦肩过后便会忘记的陌生脸孔上。无论男面容都宛如被描过一笔浓重的油彩;有欢喜的红,也有得意的橘黄,唯独他脸上炕穿是什么颜。是否和他的背影一样,因池过多的秘密一息间竟显得苍凉。

    曹毅回头的时候看见了包小娜,几乎同时视线又转了回去,眼神中流露出的冷漠仿佛他们从不曾相识。不知不觉,包小娜眼眶开始发烫,热得快要不能呼吸。十五步,从天桥这端走向他的摊位只要十五步,曾经她幸福的数过。奈何这区区十五步,她却走了许久。

    这时前面一阵争吵,几个地痞粗暴地掀翻了曹毅的摊位,并且口出恶言,要他往后都不准在天桥摆摊。曹毅一言不发任由对方揪住衣领,他的不申辩更像是无声的蔑视,让其中一个地痞恼得一记重拳揍在他面上。看着他唇角皮开肉绽流出血水,还要再补上几脚。路过的人想必见识过地痞的作派,一个个围观在旁,却没有强出头的。包小娜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冲过去就抱住曹毅,提高嗓门地骂起来:“我已经报警了,马上警察窘!你们有本事现在就把我们打死,一群人欺负一个人,算什么男人!”这话越发激化了地痞们的愤怒,他们一股脑将气全撒在包小娜身上,好在曹毅翻身将包小娜护在怀里一个人承受了这群人的拳脚相加。几名当地的老人实在炕过眼上前劝说了间,恰好警笛声也渐渐逼近,这些地痞才骂骂咧咧地停罢手,走前仍是狠踹了曹毅一脚。

    没挨到警察赶来,包小娜就拉着曹毅到附近的诊所避难。她很怕面对警察的盘问,也不愿意看见曹毅进警察局。她承认这有点做贼心虚。后半在诊所买了些药水和棉签,就直接领曹毅回自己家。曹毅很配合地接受她的护理,只是消毒药水沾在破损的皮肤上还是辣得他皱紧了眉。期间包小娜几次想开口和他说说话,但一瞧他只顾埋头摆弄手机,丝毫没有想对她表示感谢的意图,不觉心口更加沉闷。她感觉到这可能是分手的前兆,也许等他开口便是感情截止的时候。想到这里,包小娜忽然希望他就这么一直沉默。早该涂好的药又刻意多涂了几遍,最后再涂的时候曹毅抓住了她的手,用着再平静不过的目光看着她。这种平静犹如麻木,不会泛起任何涟漪。

    “行了,我走了。”曹毅抖了抖坐麻了的双腿,将手机顺手塞进裤袋里,连一眼都不去看包小娜。包小娜僵立原地,手仍保持着给他涂药的姿势,快要窒息的压抑气氛让她心底开始弥漫出难以遏制的悲伤,渐渐蚕食了她仅存的勇气。听着大门扭开的声响,她是想跑过去的,可是脚太沉了,沉得再也跑不动。忽然,曹毅的声音飘了过来:“你最近还是少吃点油炸的,都咳嗽几天了。连自己的照顾不来,谁还能指望你。”他折回来,从兜里摸出一瓶念慈庵止咳糖浆搁在桌上,应该是在诊所时趁她不注意的时候买的。最让包小娜吃惊的是他会注意到,她吃油炸食品引发咽喉炎而咳嗽几天的事情。

    “你怎么会知道我咳几天了?”包小娜不敢相信这些天他会透过那道窗户,暗中观察过自己。曹毅没打算回答,直接背过身去。可这次包小娜没有放他走,而是从背后牢牢抱住了他:“不要走好吗?我不想这么互相猜忌了……”“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个危险的人?”曹毅的质问,听起来对象或许不止是她。“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我只想在你身边。只要你说,我就相信。你不是答应过?要让我分享你的一切?所以无论是怎样的你,我都有权知道!这样,你才肯相信我,让我呆在你身边。”包小娜的眼泪一如她坚定的信念,汹涌澎湃不可收拾。她的手抱得很紧,像一道锁,让曹毅无法挣脱。良久,他感到背后一阵湿凉,只得长叹一声留了下来。

    但曹毅还是走了。一连数天包小娜再也没有见过他,几乎每隔一个小时都会拨打他的手机,却总是显示不在服务区内。她甚至去过他的住所,但每次都是等到半才带着满怀的失落回到家。直到有一晚包小娜终于拨通了曹毅的手机,却没人说话,并且讯号很快中断。再拨过去,已经显示关机。包小娜忍不住胡思乱想,她总感觉曹毅可能遇到了危险。几乎不容多想,包小娜抓起外套便跑出家。因为在电话接通的数秒钟内,她听到了钟响。有次帮曹毅去楼顶晒被子时,公寓对面的石英铸好发出报鸣声,与电话里的声音一模一样。包小娜赶到时曹毅的家仍是门房紧闭,她又立刻跑向顶楼,一路上祈祷希望不要再落空。跑到第十层包小娜开始有些气喘,步子也下意识放缓。她刚踏足楼顶,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是曹毅。但他不是一个人,在他对面还有个举着黑伞的男人。

    天空起初还飘着朦朦细雨,转眼便落大。密密匝匝的雨珠像一颗颗蓄势待发地子弹,顷刻间凶狠地射在曹毅身上。此刻他坐在顶楼的石栏上,两脚悬空,稍不注意背后便是粉身碎骨的墓地。可曹毅并没有意识到这点,相反他气定神闲地坐着,仿佛坐在一望无垠的草地上。

    “对此,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打伞的男人蓦然开口,声音阴沉得不像一个活人该有的语气。曹毅耸耸肩,“没什说。就像你看到的,发生了就发生了。”

    “我知道你不满,可这样做实在很不理智。幸亏这个袋子没装货,不然可会出大事。”

    “你怕了?”曹毅晃了晃手腕的镯子,漫不经心地说:“判居然也会怕个小角?那几个小警察如果不多提高一下战斗力,只能说明我们没进步过。悬殊太大,会让我不思进取的。”“可是,你居然会把个人牵涉进来!你是不是疯了!”判斥责。曹毅却用手指戳向太阳穴,频频发笑:“难道你忘了?我本来就是疯子,这里有病啊。”他的笑,让判闭上了嘴。许久,判才幽幽地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曹毅仰起脖子让雨水尽情拍打在他脸上,忽然低声问:“如果是陆浓,他会怎么做?”说完,他再也不懂笑,只剩一脸的落寞。

    此时,包小娜心里已是一团乱,她意识到必须离开。可突然一阵剧痛从脑后传来,疼得她栽倒在地。冰冷的雨水渗进了她眼里,扎得有些生疼。朦胧间,一双被雨水浸得泛光的皮鞋兀立在她眼前,同时一只手缓缓伸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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