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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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康熙却一转身,干脆走到近处的一个凉亭里坐了下来。这里远离了,所以没有蜂蝶搅扰。这时,才吩咐李德全将仍在万中奋战的那几位阿哥叫了来。看着自己的儿子们歪襟斜帽、气喘吁吁地垂手侍立,不觉是又气又笑。再看那个始作甬者,松散着发髻,身上沾满了瓣。一只手捂着脸颊,想来是被蜜蜂蛰到了。点手唤她道:“你,你……叫思诺是吧?过来回话。”

    “哦……”正忍受着钻心疼痛的思诺听见叫她,便糊里糊涂地应了一声,刚向前走了两步,就不知被谁踹了一脚,一下子跪倒在地。心里突然明白过来,这可是要见皇上,怎么就忘了叩头呢?也大概猜出了是谁暗里帮她,也不敢抬头,伏在地上说道:“奴婢,奴婢叩见皇上。”

    “你今儿个这唱得是哪一出啊?”康熙眯起眼睛,慢条斯理地问。

    “这个、这个……”思诺脑子疯了似的转起来:唱得哪一出?勾引你儿子的这一出啊。可是要这么说出来,岂不是死定了?那唱哪一出才合情合理又不用死呢?疯脑子转得思诺有些头晕,又不得耽搁太久。思诺只好先胡掐两句顶着:“奴婢…奴婢是想引些彩蝶过来…然后,然后…用蝴蝶翅膀为您做幅画!”

    哈!这个理由应该不错吧?

    “哦?那叫底下人去帮你抓不行吗?你看你搞得这个样子。”这丫头倒有些巧思,康熙不赞叹。

    “嗯…奴婢是想着,从选料到制作,一切都亲力亲为,才能、才能一表奴婢对皇上大姨父的孝心。”思诺心里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您看我可是一心为您办事啊,咱们又是亲戚,您就别为难我啦!

    “哦?这倒也说得过去。那你把御园糟蹋成这样,这些阿哥们也跟着忙活了半天,可有什么收获?”

    “呃…对不起…奴婢只收了一个大包…”说着,思诺很委屈地捂住自己已经肿成馒头的左脸。

    啊?康熙差点没笑出来!她说对不起?对不起?竟不是奴婢该死一类的话,而且还说收了一个大包?就是脸上的那个大包么…猛然,康熙看到思诺的指甲,心内一动,说道:“把手伸过来。”

    怎么?要打手心么?思诺咬咬牙,颤微微地手心冲上伸了过去。康熙却握住她的手,翻转过来。只见白皙纤巧的指尖,透明莹润的指甲,那小小不足方寸之地,竟是四君子的痕迹。原来这是昨日如月给思诺画在指甲上的,思诺觉得好看,就没舍得洗去。

    康熙看着,脸凝重起来,眉头也皱到一起。胤祥、胤祯一炕好,竟不约而同的跪下了:“回皇阿玛,那是儿臣练画时觉得好玩儿,一时兴起画上去的。”

    “哦?”康熙眯起眼睛看着二人,“你们俩兄弟果然亲厚,连‘一时兴起’都能兴到一块儿去!”口气一重,手中的力道也陡然加重,疼得思诺低呼了一声,却又忙掩了口。想了想,思诺也说道:“皇上~~大姨父,是这样的,因为奴婢又要做蝴蝶画儿,所以两位阿哥爷也才商量着一起画些什么。其实两位爷平日里都是,都是……”思诺一时词穷,该怎么形容他们又守规矩又爱读书的样子呢?

    “都是什么?”康熙丢开了思诺的手,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这丫头还挺敢说话,她不知道一句不留神,就敢要了自己小命么?

    “都…都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实在想不出来,拿这句顶一下吧。思诺自己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不知能不能蒙混过关。

    康熙一愣,再细细品味这八个字,轻轻点头,吩咐道:“太子,”

    “儿臣在。”

    “把这两句话写下来,明儿挂尚书房去。”

    “儿臣遵命。”

    啊?思诺心里发颤,真是伴君如伴虎,不过这回好象混过去了。

    “你…赫舍里·思诺,抬起头来。”

    “是。”思诺抬头看了看她的麻脸大姨父,但随即又低下头去了。就自己现在这脸,能见人么?

    康熙也看到她红肿的面颊,还有因疼屯委屈以及有点儿惊吓所逼出的满眶眼泪,不知怎的,心中一软。这是第二次见她吧?虽然脸有些扭曲变形,可是未施粉黛的素肌玉面,摄人魂魄的婆娑泪眼,与初见时一样的令人心动。她还是管自己叫大姨父呢……康熙的嘴角不为人察觉地微翘了一下,虚咳了一声,说道:“朕乏了,起驾回宫。你们也都跪安吧。”

    “嗻。儿臣恭送皇阿玛。”

    阿哥们都散了,各回住处。胤祯一边擦着头上的冷汗热汗,一边看思诺脸上的蛰伤,一边又开始数落她。胤祥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他知道这是思诺在做鬼,也知道她这样做的目的――为了把他和如月扯在一起啊!想到如月,心里多少有些欠疚。刚才一心只想着救思诺,竟然撞到了她也不知道。直到皇上传旨让他们都去,才看到如月绝坐在自己脚边。那时的她,略施薄粉,腮带泪痕,如清水芙蓉一般,也煞是惊呢。

    胤祥停了脚步,再看如月,乖巧地跟在自己身后,不轻叹了一声。问道:“撞伤你了吗?”

    “啊?不,没有,没事儿的。”见十三阿哥关心起自己,如月竟一时间慌乱起来。

    “嗯,没有就好。你回来吧,我看你提点不了思诺,倒要被她带坏了。”

    “是。爷,都是奴婢不好,没有拦着思诺,又让她闯了。”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是思诺太淘气了。你…你记着,不要总跟着她的思绪走,会很累的。”胤祥的话似有深意。如月岂能听不出来?深深地低下头,将满腹委屈、无奈、失意都压在心底,福了福身答道:

    “是,奴婢明白。”

    回到十四阿哥的住处,众人慌着给思诺找药涂药。胤祥看竣无大碍,自己又插不上手去,径直带了如月回去了,只留来福照应一下。胤祯顾不上想他十三哥的反常,倒是思诺的闲心大悦:哈哈,招蜂引蝶果然见效了么?这么迫不急待地就把人接走了?呵呵呵呵呵……

    正乱着要去请太医,只见李德全带了个小太监来了。

    “老奴给十四爷请安。”

    “免了免了。李谙达,快请坐。顺喜儿,上茶。什么事儿还要劳烦您亲自走一趟?不是有他们的吗?”胤祯热情款待。李德全笑微微地谢了坐,却仍是站着回话:“十四爷要折煞老奴了。是皇上吩咐老奴给思诺姑娘送药来了。这一份是外敷的,这一份是内服的。皇上说了,因怕蜂毒内侵,所以一定要连服三天。外敷的药用到消肿就好。”

    胤祯命人从随行小太监那里接药,带着思诺谢了恩。李德全又说:“皇上还说了,那蝴蝶画就不必做了,这园子里的还想留着万寿节赏玩呢。请思诺姑娘另做打算吧。”

    “是是是,奴婢都记下了。”思诺一迭声地答应,胤祯在一旁捂着嘴直笑。“啊!对了,李公公,皇上…皇上的寿辰到底是哪一天啊?”

    “啊?你还不知道啊,是五月初四。”

    “五月初四?那今天……”

    “今儿是四月十九。日子不多了,姑娘好生养着伤,可手里也别停下。寿礼最好是提前个两三天送去,可别耽误了。”李德全说得四平八稳、衅流水,哪知道思诺脑袋里已然“轰”地一声炸响了:十五天啊,我去哪儿给他老人家弄件与众不同的生日礼物啊?心里一急,突然就抓住了李德全的胳膊问道:“李公公,您给皇上养的那鸟啊雀啊,还有猫猫狗狗什么的,有没有死的?快要死的更好!”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经久沙场的这位李公公却也是头一次碰见这种人物,惊得半张了嘴,脸上一白一红、一青一紫地变换着颜,脑门子上也沁出汗水来。胤祯狠狠地瞪了思诺一眼,陪着笑脸说道:“李谙达,您别听她胡说。这丫头的嘴就是没着落,在皇阿玛面前也是这个样儿呢。思诺,过来给李谙达赔罪!李谙达为皇阿玛做事,一向都兢兢业业、尽职尽责,怎么可能好端端地养死东西了呢?”一边说着一边使劲给思诺使眼。

    思诺这时也明白过来,刚才那话实在是有些不着调,忙过来福了福身道:“李公公,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别往心里去。我是一时情急,才口无遮拦的。其实我是想做个标本,就是把动物的皮剥下来,里面填上防腐料什么的,做好了那东西就仍象是活的一样,摆在桌子上做个装饰嘛。”

    李德全擦了擦汗,说道:“姑娘可吓煞老奴了。老奴别的本事没有,但伺侯皇上却是全心全意的。皇上喜欢的海东青和那两只京吧儿,从不用上驷院过问,都是老奴亲柞喂养,不敢有半点儿差迟。姑娘还是不要在老奴这儿打主意了。”

    “哦,是是。”思诺应着,心里却想,那我去打谁的主意呢?

    送走了李德全,胤祯把思诺按在椅子上,细心地给她上药。清凉润泽的感觉从伤痛处浸透过来,顿时觉得舒缓了好些。只是思诺有些缺氧,因为第一次见十四阿哥这样温柔吧,离自己又这样近,几乎是要脸贴脸了。想想前些天还设想过做十四福晋,好达到自己的目的,不觉就不好意思起来。好在本来脸就是红肿的,也不大显,只是头越来越低。到后来胤祯没法涂药了,便听到十四阿哥柔声问道:“还是很疼吗?”

    “不……已经好多了。”真不习惯他这样,怪让人心神不定的。

    “我已经让他们煎药去了,一会儿药好了可乖乖喝下去,不然那蜂毒也是要伤身体的。”

    “嗯。”思诺低着头应了一声。两人一时无语,正有些尴尬,顺喜儿进来回话:“爷,娘娘差人来叫您过去呢。”

    “哦,知道了。”额娘这时候叫自己,定是为了思诺引蝶的事。胤祯心里已经盘算好如何应对母亲,一边换衣服一边对思诺说:“你好好歇着,可别乱跑,我让小厨房做点清淡的东西你常可记住了,别乱跑,别出这院子,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哦,知道啦。”思诺答应着,心里奇怪怎么老十四不但温柔而且琐碎起来了,倒有些做奶爸的潜质啊。

    回到自己房间,对着镜渍自己的左脸,从颧骨往下,红红肿肿的好一大片。因为刚才涂了药膏,所以现在还带着些许反光。唉,好好的一张脸,就因为这么一块如胎记似的东西,搞得竟如钟无颜一般。

    胎记……

    思诺心里一震!多象自己在杭州时的胎记啊,一时间,那些日子便又浮现出来。还有那个曾经细心为自己描画胎记的人,那个为了亲手给自己一份礼物而累到虚脱的人,那个即使要背叛整个家族、即使要放弃所有的荣华富贵也要和自己在一起的人,那个与自己有着迎之约的人……如今失约的,却是自己啊……

    泪水已如决堤之洪,流淌了满脸,浸湿了衣襟。思诺哽咽了一下,深深吸口气,想这些做什么?只能让自己更难过。倔强地抓起手帕,狠狠地去擦满面的泪痕。灼烧般地疼痛似乎要整个面颊都撕裂下来,忍着忍着,总比心的撕裂要好!

    再说十四阿哥,果然德正是为了引蝶一事找他。包括之前的大闹布库场、大摸四阿哥、大吃锦鸡仙子直到本次大扮骨儿招蜂引蝶,所有这些,德都知道。更糟糕的是,康熙也知道,他的皇祖母也知道!所以当初德留下思诺时信誓旦旦的保证,便成了她的紧箍咒。今天那位老祖宗正在孜孜不倦、明征暗喻地给德上政治课,偏这时有人来报了“御园惨案”。于是德再也坐不住了,请辞回来就命人去将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和思诺、如月都叫了来,想想又觉得不合适,还是先把自己家的小霸王管好再说吧。

    胤祯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来到永和宫,当然他也早就有了准备,德说一句他就接一句,一幅乖宝宝的样子,倒搞得德的火一下子没了着落。看看儿子难得这么听话,实不忍心再训斥,最后在胤祯的柔情攻击下,欢欢喜喜地和儿子共进了晚餐。然后,胤祯就拿着德赡——其实是他死乞白赖要的——一对镂金玛瑙镯子,乐呵呵地回来了。

    一进了院子,就直奔思诺的房间,他要亲手把这镯子给思诺带上。那是额娘的陪嫁之物,甚是宝贝,原就打算做为给儿媳的礼物。四福晋腕上带的就是一对镂金翡翠的,与这一对儿同出一位匠人之手。带上这个,思诺还有其他一些人,总应各白他十四爷的打算了吧?而且么,给思诺隐约套上这么个身份,自己可以更多地管教她了吧?呵呵~~~

    进蹬来,却看到思诺正使劲儿地拿绢子擦脸,眼中犹有泪光。心中一惊,三两步跨到近前,抓住思诺的手,急切的问道:“怎么了思诺?是伤处又疼了吗?你这样不是把药都擦掉了,也太用力了,整个脸都红了。”

    他心疼地看着思诺,思诺却无法正视他的目光,低下头去。

    “我再帮你涂上药吧,你耐心点儿,总得等上一等,药效才能出来。来,坐下。”

    胤祯又把思诺按在椅子上,取了药要给她敷。可是思诺却慌慌地避开了,这一幕,象极了那人给自己画胎记的样子,扎得她的心生疼!

    “我…我自己来吧,怎猛烦你个阿哥爷这么着伺侯我呢?”思诺仍是低着头,轻声说了这么两句。胤祯的眉头却一下子皱了起来,莫非自己离开了这一会儿,便有人来给她立规矩了?哼,就是立规矩,也当是他十四爷亲自来立,思诺的事容不得别人插手!隧沉声问道:“思诺,是不是有人说什么了?”

    思诺听着话音不对,抬头一看,十四阿哥的青筋都快暴出来了。知道他肯定是多想子,忙摇头摆手:“不是的,没有人说什么。你乱想什么呢,我是……我是嫌你笨手笨脚的,弄疼我了。”

    “啊?嗯……那你自己能行吧?要不还让如月过来吧。”

    “不用不用,”那两个好象刚进入状态啊,还是不要打扰了。“我自己就行。”

    “那好吧,哪儿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不许自己撑着。哎,我刚路过小厨房,里面的饭菜一点儿没动的样子,怎么你没吃晚饭吗?”

    “哦…不想抄…”说着,突然思诺脸一变,直直看着十四阿哥说道:“我哪里还吃得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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