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当共奏白头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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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胭脂谷外,十里坡酒肆。

    喝廊去,还是十里坡的枣酒够得上辛辣,够得上浓烈.这酒闻着枣四溢,下口却如火烧刀割一般,苦辣交加,让人不住热泪盈眶。

    訾槿一口口地喝着杯中的酒,眼圈通红,脸上却挂着怪异的笑容。那笑容似洒脱,似放下,似释然,又有几分黯淡。

    虽才辰时,酒肆却早已坐满了,去了訾槿独自一桌,别的桌子似是相约好的,早已坐满了,似乎在等着什么。

    一杯杯辣人心头的烈酒,却怎么也暖不热,那空荡荡的胸口。

    如今失魂落魄独自一人,回去后不知会被老头取笑成哪般模样。訾槿摇头一笑,抬眸看看已经大亮的天,是该回去了,回去最起码还有老头陪着,说不定师娘也在。一个人在这喝酒,却是更难受。

    “你说他们今天还要不要人?”一个身着粗衣的大汉问着身旁的老汉。

    老汉摇了摇头:“等等看吧,他们给的钱那么高,又是伐竹租轻活,去哪找那便宜的事啊?”

    粗衣大汉摇摇碗中的酒:“都连着伐了三天了,再多的竹子也该伐完了,怕是今天不来了吧。”

    老汉吹着胡子看着粗衣大汉:“胭脂谷那片什么都没有,就是林子多,虽说伐了三天了,但怎么也不会伐平,那军爷说,他们主子要铲平胭脂谷内所有的竹子……”

    听罢此话,訾槿脸微变,忙从怀中掏出全部的碎银扔到桌上,上了马朝胭脂谷的方向奔驰而去。

    只一会的功夫,訾槿便入了胭脂谷的外围。入眼的是怎样的一幅画面?谷内那本该生机勃勃的青竹,如今已全部被放倒,周围听不到任何虫鸟的声音。

    訾槿愣愣地下了马,一步步地朝谷内走着。突然地,她秘加快了步伐,飞一般地朝竹屋的方向跑去,所过之处,寂寥一片,再无半根竹子。

    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竹林最深处的竹屋,毫无遮掩地暴露眼前。

    訾槿停了下来,小心地、一步步地走近茅屋,酒后奔跑那本该嫣红的脸却瞬时地白了下来,心跳止不住地狂跳着。

    竹屋外,程青松被钉在一个十字木架上,浑身伤痕累累已是奄奄一息。一对琵琶骨被人扣着两个条粗长的银链,在晨光下闪着灼人眼眸的银光。

    一抹月白的人影,踱步从竹屋中走了出来,正好对上訾槿满是通红的目光。

    那人嘴角勾起一丝得意而又温柔的笑容:“想我了吗?”

    訾槿双目赤红,平声说道:“放了他,你我之间的恩怨,与旁人无关。”

    那人缓缓地走出茅屋,坐在程青松的不远处:“朕昨日才刚登基,今日便来看望槿儿,槿儿不欢喜吗?”

    “君凛!你我之间的恩怨,休要牵扯无辜!”訾槿拼命地压抑着滔天的怒气。

    君凛侧目看向訾槿,眸中滑过一丝残忍:“无辜?难道朕就不无辜吗?难道朕以前不够无辜吗?为何槿儿从来都不肯怜惜朕半分?!”

    一直昏迷不醒的程青松缓缓地抬起头来,看到站在对面的訾槿皱了皱眉头:“谁让你回来的?还不快走!你若不在,他们断断不会伤我……嘶!……”

    程青松话未说完,君凛猛然拽了一把那银质的铁链。

    “住手!……你到底想怎样?”訾槿咬着牙说道。

    君凛看了訾槿一眼,嘴角露出一抹淡笑,反手扔了手中的铁链,程青松哆嗦了一下,咬着牙才没痛叫出声。訾槿秘上前半步,当看到君凛蠢蠢动的手,终于未敢多动一下。

    君凛风清云淡地笑道:“槿儿以为朕想怎样呢?他不但对槿儿有救命之恩又是槿儿的师父,朕当然要好好地谢谢他,自当奉养天年。”

    “放了他!你想怎样大可对我来,恩怨是你我之间的,休要牵扯我身边的人!”訾槿冷着脸说道。

    “放了他?放了他……朕怎能再抓住朕的槿儿呢?”君凛理了理衣袖,轻声说道。

    訾槿死死地盯着君凛,沉声说道:“你放了他,我跟你走。”

    君凛放下整理衣袖的手,对訾槿轻然一笑:“不能放啊,不能放,朕若放了他,朕的槿儿又怎会乖乖听话呢?”

    “你到底要怎样!”訾槿咬着牙怒道。

    君凛笑道:“怎么样?槿儿不知道吗?朕当然是来接槿儿走的,至于师父他老人家嘛,朕当然也不能亏待,自是让他和槿儿一起随朕享福去。”

    “你卑鄙!你怎会变得如此残忍!?”

    君凛缓缓地走到程青松的身边,脸上出现一丝恍惚的神情:“我卑鄙?我残忍?……你可知道我为了你的一个笑容做过多少?你可知道我为了你一句话付出了多少?你听那琴声时,难道听不出我的心意吗?你不喜欢什么你不愿什么我何曾勉强过你半分?那时你在地泉对我说……你对我说你要我时,你知道我有多欢喜吗?我恨不得给你全天下!我恨不得给你所有!我恨不得把命都能给你!可你为什么?为什么转身就忘记了自己的承诺,转身就能对我拔刀相向?你可知道那时我多痛?多痛?!”

    訾槿道:“即便如此,那也只是我对不起你!为何要对我身边的人下手!?”

    “我有今日,全是拜你所赐!我将心剖出给你,你却弃之如敝屐……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再作妄想,只要能将你留在身边,即便要背上残暴不仁逼宫夺位的骂名又如何?槿儿……我可为你负尽这天下,但是绝不许……绝不许你再负我!”话毕后毫不留情地秘一拉银链,已处于半昏迷的程青松惨叫出声。

    “住手!”訾槿惊叫一声,随即声音低了下来,“你想怎样,我都依你便是。”

    君凛放下手中银链,一步步地走到訾槿身边,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将头偎在她的颈窝,地呢喃:“槿儿……这世上还有谁能对你如此?这世上还有谁能对我如此?随我走好不好?别离开了好不好?”

    訾槿看了一眼程青松,温声说道:“好……我随你走,你说怎么便怎么,你先把师父放下烂不好?”

    君凛缓缓地站直了身子,仔细地将訾槿打量了来回,笑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黄铜铸造的小瓶子,倒出了一颗白的药丸:“吃了它。”

    訾槿伸手接过那药丸,想也未想一口吞下。

    君凛嘴角勾起一抹不明的笑容,对身后的人随意地挥了挥手。一直跟随的人连忙上前,将已昏迷得浑身是血的程青松解了下来,抱上了一旁的马车。

    “那铁链……”

    “铁链可不能卸下,师父他老人家武功高强,万一误伤了自己便不好了。”君凛笑着上前,再次拥住訾槿,仿佛说着情话一般,附在訾槿的耳边柔柔地说道。

    “师父身上还有伤……”

    “槿儿毋须担心,自是会有人处理的,只要槿儿肯听话,朕又怎舍得师父他老人家受苦呢?”君凛窝在訾槿的颈窝,贪婪地吸允着这熟悉的气息。

    訾槿暗暗运气,方知道刚才吃下那颗便是化功散,此时的她断不敢贸然地推开身上的人,唯有僵硬地站在原地。

    良久,君凛缓缓地松开怀中的訾槿,随即牵起她的手,一步步地朝不远处的车辇走去。

    “等……等等……”看着君凛瞬时阴霾的面容,訾槿微微垂眸,硬着头皮说道,“我我……我想也没什么机会回来,能不能让我带上我的东西?”

    君凛盯着訾槿的双眸良久,微微一笑:“宫内什么都没有?朕还能委曲了槿儿不成?”

    “不是,我只是带上我平日里喜欢的东西……可以吗?”訾槿略带乞求地看着君凛。

    君凛摸了摸訾槿的长发,嘴角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容:“好,朕陪你去拿。”

    訾槿快步走回自己的卧室,找出了一块粗布,将抽屉里的药瓶全放到了布上。

    站在一旁的君凛随意地拿起一瓶药,微微地皱了皱眉头:“这些你都要带走?”

    “嗯。”忙着收拾东西的訾槿地应道。

    君凛对门外的人挥了挥,门人连忙上前两步,将那粗布和众药瓶卷了起来,抱在怀中。

    訾槿愣愣地看了看那人:“这些都是给师父带的伤药并非是……”

    君凛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这些个东西,让奴才们给你收着,至于伤药,还怕宫里的药不如你的吗?”

    訾槿看了君凛一眼,微微垂下眼眸,眸中闪过一丝光芒,走书桌前将一个玉佩拿了出来,看了又看,方才小心万般地收入怀中。

    君凛眸中闪过一丝波光,几乎是瞬间他秘撇过头去,不让自己再去看对面的人。

    訾槿趁此机会迅速地将抽屉中的另外三个玉瓶收入怀中,而后走到前的案几上将那把白玉琴抱在了怀中,异常乖顺地走到君凛面前:“好了。”

    看着訾槿笨拙地抱着那般样式普通的白玉琴,君凛微微地蹙了蹙眉:“这些东西让奴才给你拿着便是。”

    訾槿似乎有点不情愿,想了一下,终是将怀中的白玉琴递给了身旁的人。

    君凛眸中闪过一丝焦躁,一把将訾槿打横抱起,附在訾槿耳边低声说道:“槿儿,如此磨磨蹭蹭,是在留恋这地方,还是留恋曾经住这的人?!”

    訾槿惊呼一声,随即摇了摇头:“不……不是,我想师父他的伤……”

    “你若乖乖听话,自是没人为难他。”君凛快步上了车辇,声音之中说不出的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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