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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动的红盖头
- 类别:
- 作者:张红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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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2011-08-18 9:51
- 字数:6K
- 飘动的红盖头状态:连载中
- 暂未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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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动的红盖头内容简介:
飘动的红盖头 (张红英) 1 一个年轻姑娘被郭老三家的妻舅和两个侄儿连拉带推地拽回郭老三家。姑娘小声地哭着,郭老三蹲在锅台边,嘟囔着:花了我两万呢! 郭老三老婆子看着泪流满面的姑娘一句话也不说,干瘦的手指从一个黝黑的小饭盒里取出一支烟,闷着头猛吸着,一点看不出是个女人婆。 和那姑娘差不多年龄的一个后生指着那姑娘说:“嫂子你有没有良心啊,我二哥对你多好啊,指过你一个指头没有?你还跑?!” 农村的冬天便是农村人的假期,早上七、八点的时候村里还是非常静的,这时候也只有开小卖部的春燕起来了。 王桂英在村里的信用社当临时工,这时她刚好要去上班。刚才她看到那伙人把那个姑娘拖回郭老三家,她的心还挺紧张的。年轻姑娘是郭老三家的二媳妇。郭老三家三个月前花两万块钱买的媳妇,今年十八岁,媒人把结婚证都办好了。虽说媳妇有点不听话,但还是让村里好几个没娶媳妇的家庭,整天缠着邻村的刘老头,让他也给买回个媳妇来。 王桂英走过春燕的小卖部拐个弯,又走过二胖家用黑石头垒的院墙,再顺着一个孩子们常玩的一个小土丘下了坡,她婆婆那防空洞一样的房子就尽收眼底了。婆婆从他们刚结婚就搬到了这儿,这房子是春花他们批了新宅基地盖了新房后腾出来的旧院落。 推开婆婆家的屋门,脸上扑来一股暖暖的气息。婆婆早在等她们娘俩了,炕沿边的大灶锅里,半锅熬稀饭还在“咕咚,咕咚”地顶着泡翻滚!婆婆把孙子小新接过来亲了一口:“桂英,快拿个碗吃口饭再上班。” 王桂英特别爱吃婆婆做的饭,干涩的小米在婆婆的手里做出来却是不稠不稀甜咝咝、黏糊糊的美味佳肴,尤其是中午饭,婆婆冬天舍不得买菜,做的永远都是山药熬酸菜,但那味绝对是一道特色菜。此时,她瞅了一眼红亮的躺柜上放了快二十年还走得特准的马蹄表,说:“来不及了,我在家吃了口方便面!您自己吃吧!” 王桂英从衣兜里掏出五十块钱塞给了婆婆,就转身离开。 刚走到外屋就冷不丁和一点声响都没发出的赵兰花撞了个正着。 赵兰花是老大媳妇,王桂英是老二媳妇。 赵兰花一闪,绕过王桂英就拉着她闺女小梅进来了。 婆婆见孙女进来,头发乱糟糟的,忙把小新放下,取过梳子给小梅梳起了头,她叫住王桂英说:“桂英,你也不富裕,快把钱拿回去!” 赵兰花听了鼻子发出“嗤”的一声, “娘可别偏心,可都是亲生的!” 婆婆说:“这是桂英给我的看孩子的钱!” 赵兰花撇了一下嘴:“还是人家双职工有钱,看看我们,天天像个讨饭的!”她搅了搅锅里热乎乎的稀饭,盛了一碗大口吸着吃起来,好像饿了好几天似的。一边吃,一边说;“梅梅感冒了,今天不去念书了,娘给看着吧!” 王桂英停顿了一下,就走出门去,赵兰花对她总有敌意,她只有尽可能地忍着、让着、躲着。她几乎是逃一样离开赵兰花,她只能是逃,她能怎样呢?毕竟人家是嫂子。王桂英每次碰到赵兰花就觉得憋气,但她却不能和她较真。一路上她闷着家里的烦心事,但当她坐在了信用社比较宽敞的办公室里,端着杯子“呲呲”地吸着香甜又有点儿发烫的开水时,这一切暂时会忘掉。 郭家庄信用社比较冷清,一上午只有两家是来取钱的。取得钱也不多,在他们这千把块的存折上取出几十块钱,也是常事。快下班时,郭冬宝老婆郭春花来存了五千块钱。 郭冬宝在外跑运输,在郭家庄算个有本事的人了,所以他家也是信用社的常客。望着郭冬宝媳妇春花的背影,王桂英很是羡慕,不由地感慨:“人呀,真是命呢!”她忽然记起昨晚郭老三老婆子上家里请她,说是他们今天宰猪,让她中午必须到他们家吃饭,说有事求她。 2 王桂英嫁到郭家庄两年了,虽说和村里人不怎么来往,但村里人的住所都还是知道的。郭老三家在村西边,房子是村里年代最早,而且是村里唯一的一家窑洞,院墙也是早些年用夹板打成的土墙。由于年久失修和风雨的侵蚀,变得斑斑驳驳,豁豁牙牙,像村北边的寨子山。 郭老三家的院子大,院中间有夏天种菜挖的菜畦,院墙根有旺盛的蒿草,但现在己经荒了,显得有些萧条。 王桂英走进院中,只见一个特大号的锅里,浑浊的水还冒着腾腾白气,锅里面漂浮着的猪毛在水里打转儿。被大卸八块的猪肉分散在各处,冒着热气。 郭家庄的屠夫老胡正高挽袄袖,满头大汗地剔着骨头,动作娴熟老练。 光棍郭四条歪戴着帽子用一根高粮桔杆顶着翻那堆散发着刺鼻臭味的猪肠子,他用手将一根翻过来的猪肠子轻轻一捋,便挤出一堆黄黑色的稀屎。他猛地看见王桂英进来,立刻露出了光棍那种特有的眼神,黏黏糊糊,闪闪烁烁的,不是很硬气地嘟囔一句:郭启兵媳妇。 王桂英没理他,她对村里的光棍们有所顾忌,她继续在偌大的院中扫视着。她是第一次走进这个院子。郭老三的二儿子郭小军在院里架着一堆火,手拿一根铁棍儿“嗤嗤”地烫着张嘴露牙的猪头。细微的猪毛在一次又一次的炙烫中,随着一打卷变黑了,散发出阵阵焦糊味,他见王桂英来了,忙冲屋里喊:“娘,二嫂子来了!” 正在里屋烧火的郭老三老婆子听见王桂英来了,急忙站起来微笑着一叠连声地:“快进来,快进屋!”两颗黄板牙很是显眼。王桂英被让进屋,听到身后有人说了句,“这娘们跟咱这儿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王桂英没回头,但腰板却本能地挺了一下。 王桂英自从嫁到郭家庄,很少走街窜户,村里人虽然大都认识,可不是很熟。她很不自在地进了屋,说:“有什么活儿,我帮着做。” “你是个工作人员,跟我们庄户人不一样,哪还用得着你,你先进屋。”郭老三老婆子过分亲热地拉着她的胳膊。她还一边让胡屠夫给割下一大块红红的“刀头肉”,一边吩咐老二郭晓军先提进去做菜。 今天人多,屋里屋外更显得杂乱不堪,外屋里全是大小不一的缸和各种装满粮食的口袋,摞得比人都高。 郭老三老婆子见王桂英看那些高低不齐的口袋,就一副得意的口气说:“我们家的粮食十年怕也吃不完呢!再来个六○年咱是不怕它了!” 王桂英被让进西屋坐着,西屋还算简单整洁些。地上一个方形团桌上放着一个外形黄黑色的十七英寸黑白电视机,两边放着两把包了黑革但已经破旧,又被透明宽胶带横七竖八贴着的椅子。炕上铺着一块颜色新鲜、白底黄花的地板革做的炕布。 一个十八九岁个子不高稍显清瘦的女孩,见王桂英进来,笑了笑一闪身出去了。王桂英认得,那就是他们二小子郭晓军花两万块钱买回来的媳妇。 郭老三老婆子先给王桂英沏了一杯茶水,茶水中还加了一把红糖,接着又用一个布弹子使劲扫着炕,然后愣是把王桂英按在了炕头上,随后她从方桌上端来一个小饭盒儿,饭盒里放着一盒山海关烟,抽出一支要敬王桂英。王桂英笑笑摇头,老婆子便一掐,把过滤嘴儿掐掉后用火柴点上,猛吸了一口:“这会儿连个老官厅烟都买不上了,都是带嘴儿的,太硬!哪天还得让我家三儿给买几斤烟叶子抽!” 郭老三老婆子盘腿坐在炕的另一边,吐出一口烟说:“桂英呀!今儿呢,婶叫你来是想让你给婶解愁来着!我为了这事常常睡不着觉。” 老婆子熟练的敲下烟灰到一个铁罐头盒做成的“烟灰缸”里,接着又说,“你大概也知道,我们老三和你们东边邻居家的闺女玲玲的事吧!咱家没钱,愣是娶不上那闺女,我想好些时候了,只有这么办了!” 郭老三老婆子除了个子瘦小一些,怎么看也不像个女人,她嘴巴利索,说话像放鞭炮,和男人郭老三恰恰相反,“我想让你给说个媒,我们两家来个换亲,让我家小红嫁给小玲的哥,小玲就会嫁过来了!小玲和我家三儿搞对象都混腾了快三年了。” 王桂英从没当过媒人,她吃了一惊,他们家红红不但年纪还小,而且长得还很俊。她问:“红红愿意吗?” “说通了我闺女,我才敢找你!还得你桂英嫂子给跑跑腿儿、牵牵线儿。你看正好我这头猪也长成了,若等过大年再宰,又让它多吃几口袋的粮。所以我先把它“撂倒”宰了。咱家老三晓东可不是个孬人,不像他爹窝囊,我家三儿已把一扇猪肉订给了赵家庄的朋友办喜事用了,另一扇儿我也不卖了,等这事成了用它做个订婚菜。”她满有把握地说着。 让她给她小儿子晓东说媒,王桂英很乐于帮这个忙的!王桂英自然算是上客待遇,他们的盛情款待她咋也不能推辞了,只是大锅里的火一直没停,炕头上发烫使她坐不稳,郭老三老婆子给她拽过一个厚棉垫子放在腿下垫着。 村书记郭青山老婆也是来帮忙的,她已把一大盆软乎乎的黄糕做好,倒了些麻油,麻利地抺了个油皮儿,顿时增加了一丝亮光,又黄又软的黄糕散发出香气来,郭青山老婆用平铲子铲下一大块糕,用手攒一下麻油,麻利地搓成长条,几个干净利索的女人一齐上手,一人揪一个,包上一点早煮好的红豆馅,搓成团,又在油锅里打了个滚,一大盆金黄的炸糕就出锅了。此时,院子里的猪肉还未弄停当,锅里的菜已经熬熟,新鲜的大块猪肉、豆腐、粉条、腌酸菜熬的大锅菜一起散发出了一股浓重的农家大烩菜的香味。 在郭老三家,王桂英别扭地吃了这顿饭,由于郭老三一家过分的亲热,她足足喝了两大杯饮料,饭却没吃多少。临走时郭晓东硬让她把一大盆的猪肝带走。 3 下午下班后,她已饿得饥肠辘辘,但她得先把儿子小新接回来。一想到儿子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下班后的孤独,只有儿子是她的精神寄托。 婆婆带孩子她是最放心的,老人从来不会让孩子像别家农村孩子一样满大街疯跑,她总是跟在孩子的身后边,随时都会及时地扶一把,而且手上总拿一块干净的小手绢,随时给孩子擦掉弄脏的小脸和小手,所以不论王桂英多会儿看到儿子,都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她每次去接儿子时,也总喜欢和婆婆聊一会儿天,说一些村里的新鲜事,这前题当然是在郭启兵的嫂子赵兰花不在的情况下,因为只要有赵兰花在,王桂英是一刻也呆不住的。 一进门,婆婆就说远在外地的小新的姑奶奶后天要来,到时让她们一家三口过来吃饭。婆婆说郭启兵今天也回来了。 家里有客人来就得有人招呼着,郭启发一家当然也会来,郭启发的老婆就是赵兰花。一提到赵兰花,王桂英的手心都是发凉的,可是王桂英找不出不过去吃饭的理由。既然进了郭家的门,好多事躲也是躲不掉的。 郭家庄村还算比较平坦,村东靠近路口,交通方便,这几年新房也不断往这边盖,致使西边大多数是九十年代以后盖的房子,与东边旧有的房子划出一条明显的村线。 婆婆说的全家聚聚,她不感兴趣,可听说郭启兵回来了,她的心里还是热辣辣的,像空肚子吃了瓣儿蒜。婆婆说:“就在这儿吃吧,启兵见你不在家一会儿肯定也会过来。省得孩子闹得不好做饭!” 王桂英没有留下吃饭,她还是把儿子抱上回家了,她主要是怕碰到赵兰花。因为赵兰花随时会出现,经常会突然冒出来,而且还带着说不出的表情,王桂英受不了她阴阳怪气的语调。哪怕自己是吃一碗冷饭也比那样提心吊胆的强,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赵兰花。 在回家的路上,王桂英碰到了翠平。翠平是六六的媳妇,娘家在李家庄,和王桂英的娘家是一个村子,是村里唯一一个和她比较亲近的人。 男人也在外地打工的翠平嫁到这儿比王桂英早不了几天,没生过孩子的她显得干净利索,有一种农村人少有的气质。 “工作人员,下班了?”翠平兜里常揣着瓜子,她一边吃着一边笑着说:“对了,桂英,你男人上午就回来了,中午到处找你。你上哪儿了?” 王桂英说:“我去郭老三家了。” “噢,他们家宰猪了,是让你做媒了吧?!” “你怎么知道的?消息传得真快。” “多大个村子,放个屁都能听见。不和你说了,我赶快去打麻将了,他们还在等着我呢。” 翠平扭动着屁股走远了。 4 在建筑公司打工的郭启兵,上午就回来了。 他把在工地上穿的那套沾着灰土的工作服脱掉,换上一件合适的茄克衫和一条休闲裤,把工棚里放着的一双平时不舍得穿的黑皮鞋拿出来,擦得油光闪亮,骑上摩托车只一个多小时便一溜烟儿跑了回来。他拿出一串钥匙打开街门,将摩托放进院里,进了屋子。他见炉台上放着剩下的半碗方便面,还有没洗的碗筷,却懒得洗,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休息了。 可是中午12点多了,仍不见王桂英回来。 自从和王桂英结了婚,他就一直在外上班,每次回来的几天里,他也从来不做一次饭,两年多他己经养成了这个习惯。 郭启兵有点不高兴了,“这臭娘们儿越来越不像话了,得警告她一下,做女人不能太放松!”他见中午家里也没什么吃的,便遢拉着炕沿下一双毛拖鞋去了老娘家。 老娘做熟了黄澄澄的糕。她老人家虽是一个人,却总不是做一个人的饭,好像总等着谁来似的。老娘见儿子回来,便给他盛了一大碗菜,郭启兵也不推让,也顾不上向娘问这问那,只是上炕后盘腿坐下就吃。 娘一边给他添饭一边不住地问他:请假了?活还可以吧?累不累? 他却都一个字回答:嗯! 一碗菜两块糕下肚,他才想起坐在炕边的孩子小新是自己的儿子。 小新正一声不响地坐在那里望着郭启兵,不常回家的郭启兵把儿子慎得呆在那儿不敢乱动,郭启兵便将儿子抱起来逗他“小新,叫爹啊,傻蛋!” 忽然,他又想到了什么,又急忙放下小新转身向外走去,并不停地用不标准的普通话向小新挥手说着:“一会儿见,儿子。”又给老娘扔下一句话:“我还有点事!” 5 郭家庄一千多口人,村子中心有一个供销社和几个小卖部。 郭春燕的小卖部在村子中心,生意不错,村里的供销社却很萧条。有着苗条身材的春燕虽已生了个女儿,但丰韵犹存。她是一个喜欢在任何场所都当家作主的主儿。 当郭启兵踏入她的小卖部时,她心里嘎登一下,“这死鬼又来了!” 郭启兵一见春燕,热血沸腾起来,他向里屋瞟了一眼:“大力没在家?” “要收玉米,去县粮食局借麻袋了。你啥时候回来的?”春燕有意无意地问。 “上午!”郭启兵凑过来,悄声问:“我闺女呢?” 春燕一把扯住他耳朵,“你以后少给我瞎说,小心我抽你!” 郭启兵揉着被春燕拽红的耳朵。然后从兜里掏出点东西,“这是你让我给你爹捎的药,同仁堂的!” “行,搁那儿吧!多少钱?”春燕一说话,金灿灿的耳环晃动着,很是动人。 “燕儿,跟我还客气?”郭启兵歪着头瞧春燕。“你们生活的挺滋润啊!刚买的金环子?” “得,你们俩口子不比我们差!你是合同工,你老婆又是管钞票的。”春燕用抹布擦着柜台。 “她一个临时工,挣不了屁大点儿钱,你又不是不知道!”郭启兵顺手拿起柜台上一盒拆开口的“山海关”烟,抽出一支吸起来。 “行了,别哭穷了,我又不跟你借!” “你若是要,我偷也得给你偷来!”郭启兵说着将一口烟喷在了春燕的脸上。“都怪你爹,要不买金环子给你的应该是我!” “德性!你有那能耐么?给你老婆买去!” “她?不配!要是你,我没钱就给你抢去!” “行了,大力快回来了!”春燕说。 “没事!我正好和大力喝两盅。”但郭启兵还是向门口看了看。 本站www.58xs8.com以最快的速度为读者提供飘动的红盖头最新章节和全文阅读,如果读者发现文章内容更新不够及时,请到【举报】联系站长!!!
飘动的红盖头 (张红英) 1 一个年轻姑娘被郭老三家的妻舅和两个侄儿连拉带推地拽回郭老三家。姑娘小声地哭着,郭老三蹲在锅台边,嘟囔着:花了我两万呢! 郭老三老婆子看着泪流满面的姑娘一句话也不说,干瘦的手指从一个黝黑的小饭盒里取出一支烟,闷着头猛吸着,一点看不出是个女人婆。 和那姑娘差不多年龄的一个后生指着那姑娘说:“嫂子你有没有良心啊,我二哥对你多好啊,指过你一个指头没有?你还跑?!” 农村的冬天便是农村人的假期,早上七、八点的时候村里还是非常静的,这时候也只有开小卖部的春燕起来了。 王桂英在村里的信用社当临时工,这时她刚好要去上班。刚才她看到那伙人把那个姑娘拖回郭老三家,她的心还挺紧张的。年轻姑娘是郭老三家的二媳妇。郭老三家三个月前花两万块钱买的媳妇,今年十八岁,媒人把结婚证都办好了。虽说媳妇有点不听话,但还是让村里好几个没娶媳妇的家庭,整天缠着邻村的刘老头,让他也给买回个媳妇来。 王桂英走过春燕的小卖部拐个弯,又走过二胖家用黑石头垒的院墙,再顺着一个孩子们常玩的一个小土丘下了坡,她婆婆那防空洞一样的房子就尽收眼底了。婆婆从他们刚结婚就搬到了这儿,这房子是春花他们批了新宅基地盖了新房后腾出来的旧院落。 推开婆婆家的屋门,脸上扑来一股暖暖的气息。婆婆早在等她们娘俩了,炕沿边的大灶锅里,半锅熬稀饭还在“咕咚,咕咚”地顶着泡翻滚!婆婆把孙子小新接过来亲了一口:“桂英,快拿个碗吃口饭再上班。” 王桂英特别爱吃婆婆做的饭,干涩的小米在婆婆的手里做出来却是不稠不稀甜咝咝、黏糊糊的美味佳肴,尤其是中午饭,婆婆冬天舍不得买菜,做的永远都是山药熬酸菜,但那味绝对是一道特色菜。此时,她瞅了一眼红亮的躺柜上放了快二十年还走得特准的马蹄表,说:“来不及了,我在家吃了口方便面!您自己吃吧!” 王桂英从衣兜里掏出五十块钱塞给了婆婆,就转身离开。 刚走到外屋就冷不丁和一点声响都没发出的赵兰花撞了个正着。 赵兰花是老大媳妇,王桂英是老二媳妇。 赵兰花一闪,绕过王桂英就拉着她闺女小梅进来了。 婆婆见孙女进来,头发乱糟糟的,忙把小新放下,取过梳子给小梅梳起了头,她叫住王桂英说:“桂英,你也不富裕,快把钱拿回去!” 赵兰花听了鼻子发出“嗤”的一声, “娘可别偏心,可都是亲生的!” 婆婆说:“这是桂英给我的看孩子的钱!” 赵兰花撇了一下嘴:“还是人家双职工有钱,看看我们,天天像个讨饭的!”她搅了搅锅里热乎乎的稀饭,盛了一碗大口吸着吃起来,好像饿了好几天似的。一边吃,一边说;“梅梅感冒了,今天不去念书了,娘给看着吧!” 王桂英停顿了一下,就走出门去,赵兰花对她总有敌意,她只有尽可能地忍着、让着、躲着。她几乎是逃一样离开赵兰花,她只能是逃,她能怎样呢?毕竟人家是嫂子。王桂英每次碰到赵兰花就觉得憋气,但她却不能和她较真。一路上她闷着家里的烦心事,但当她坐在了信用社比较宽敞的办公室里,端着杯子“呲呲”地吸着香甜又有点儿发烫的开水时,这一切暂时会忘掉。 郭家庄信用社比较冷清,一上午只有两家是来取钱的。取得钱也不多,在他们这千把块的存折上取出几十块钱,也是常事。快下班时,郭冬宝老婆郭春花来存了五千块钱。 郭冬宝在外跑运输,在郭家庄算个有本事的人了,所以他家也是信用社的常客。望着郭冬宝媳妇春花的背影,王桂英很是羡慕,不由地感慨:“人呀,真是命呢!”她忽然记起昨晚郭老三老婆子上家里请她,说是他们今天宰猪,让她中午必须到他们家吃饭,说有事求她。 2 王桂英嫁到郭家庄两年了,虽说和村里人不怎么来往,但村里人的住所都还是知道的。郭老三家在村西边,房子是村里年代最早,而且是村里唯一的一家窑洞,院墙也是早些年用夹板打成的土墙。由于年久失修和风雨的侵蚀,变得斑斑驳驳,豁豁牙牙,像村北边的寨子山。 郭老三家的院子大,院中间有夏天种菜挖的菜畦,院墙根有旺盛的蒿草,但现在己经荒了,显得有些萧条。 王桂英走进院中,只见一个特大号的锅里,浑浊的水还冒着腾腾白气,锅里面漂浮着的猪毛在水里打转儿。被大卸八块的猪肉分散在各处,冒着热气。 郭家庄的屠夫老胡正高挽袄袖,满头大汗地剔着骨头,动作娴熟老练。 光棍郭四条歪戴着帽子用一根高粮桔杆顶着翻那堆散发着刺鼻臭味的猪肠子,他用手将一根翻过来的猪肠子轻轻一捋,便挤出一堆黄黑色的稀屎。他猛地看见王桂英进来,立刻露出了光棍那种特有的眼神,黏黏糊糊,闪闪烁烁的,不是很硬气地嘟囔一句:郭启兵媳妇。 王桂英没理他,她对村里的光棍们有所顾忌,她继续在偌大的院中扫视着。她是第一次走进这个院子。郭老三的二儿子郭小军在院里架着一堆火,手拿一根铁棍儿“嗤嗤”地烫着张嘴露牙的猪头。细微的猪毛在一次又一次的炙烫中,随着一打卷变黑了,散发出阵阵焦糊味,他见王桂英来了,忙冲屋里喊:“娘,二嫂子来了!” 正在里屋烧火的郭老三老婆子听见王桂英来了,急忙站起来微笑着一叠连声地:“快进来,快进屋!”两颗黄板牙很是显眼。王桂英被让进屋,听到身后有人说了句,“这娘们跟咱这儿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王桂英没回头,但腰板却本能地挺了一下。 王桂英自从嫁到郭家庄,很少走街窜户,村里人虽然大都认识,可不是很熟。她很不自在地进了屋,说:“有什么活儿,我帮着做。” “你是个工作人员,跟我们庄户人不一样,哪还用得着你,你先进屋。”郭老三老婆子过分亲热地拉着她的胳膊。她还一边让胡屠夫给割下一大块红红的“刀头肉”,一边吩咐老二郭晓军先提进去做菜。 今天人多,屋里屋外更显得杂乱不堪,外屋里全是大小不一的缸和各种装满粮食的口袋,摞得比人都高。 郭老三老婆子见王桂英看那些高低不齐的口袋,就一副得意的口气说:“我们家的粮食十年怕也吃不完呢!再来个六○年咱是不怕它了!” 王桂英被让进西屋坐着,西屋还算简单整洁些。地上一个方形团桌上放着一个外形黄黑色的十七英寸黑白电视机,两边放着两把包了黑革但已经破旧,又被透明宽胶带横七竖八贴着的椅子。炕上铺着一块颜色新鲜、白底黄花的地板革做的炕布。 一个十八九岁个子不高稍显清瘦的女孩,见王桂英进来,笑了笑一闪身出去了。王桂英认得,那就是他们二小子郭晓军花两万块钱买回来的媳妇。 郭老三老婆子先给王桂英沏了一杯茶水,茶水中还加了一把红糖,接着又用一个布弹子使劲扫着炕,然后愣是把王桂英按在了炕头上,随后她从方桌上端来一个小饭盒儿,饭盒里放着一盒山海关烟,抽出一支要敬王桂英。王桂英笑笑摇头,老婆子便一掐,把过滤嘴儿掐掉后用火柴点上,猛吸了一口:“这会儿连个老官厅烟都买不上了,都是带嘴儿的,太硬!哪天还得让我家三儿给买几斤烟叶子抽!” 郭老三老婆子盘腿坐在炕的另一边,吐出一口烟说:“桂英呀!今儿呢,婶叫你来是想让你给婶解愁来着!我为了这事常常睡不着觉。” 老婆子熟练的敲下烟灰到一个铁罐头盒做成的“烟灰缸”里,接着又说,“你大概也知道,我们老三和你们东边邻居家的闺女玲玲的事吧!咱家没钱,愣是娶不上那闺女,我想好些时候了,只有这么办了!” 郭老三老婆子除了个子瘦小一些,怎么看也不像个女人,她嘴巴利索,说话像放鞭炮,和男人郭老三恰恰相反,“我想让你给说个媒,我们两家来个换亲,让我家小红嫁给小玲的哥,小玲就会嫁过来了!小玲和我家三儿搞对象都混腾了快三年了。” 王桂英从没当过媒人,她吃了一惊,他们家红红不但年纪还小,而且长得还很俊。她问:“红红愿意吗?” “说通了我闺女,我才敢找你!还得你桂英嫂子给跑跑腿儿、牵牵线儿。你看正好我这头猪也长成了,若等过大年再宰,又让它多吃几口袋的粮。所以我先把它“撂倒”宰了。咱家老三晓东可不是个孬人,不像他爹窝囊,我家三儿已把一扇猪肉订给了赵家庄的朋友办喜事用了,另一扇儿我也不卖了,等这事成了用它做个订婚菜。”她满有把握地说着。 让她给她小儿子晓东说媒,王桂英很乐于帮这个忙的!王桂英自然算是上客待遇,他们的盛情款待她咋也不能推辞了,只是大锅里的火一直没停,炕头上发烫使她坐不稳,郭老三老婆子给她拽过一个厚棉垫子放在腿下垫着。 村书记郭青山老婆也是来帮忙的,她已把一大盆软乎乎的黄糕做好,倒了些麻油,麻利地抺了个油皮儿,顿时增加了一丝亮光,又黄又软的黄糕散发出香气来,郭青山老婆用平铲子铲下一大块糕,用手攒一下麻油,麻利地搓成长条,几个干净利索的女人一齐上手,一人揪一个,包上一点早煮好的红豆馅,搓成团,又在油锅里打了个滚,一大盆金黄的炸糕就出锅了。此时,院子里的猪肉还未弄停当,锅里的菜已经熬熟,新鲜的大块猪肉、豆腐、粉条、腌酸菜熬的大锅菜一起散发出了一股浓重的农家大烩菜的香味。 在郭老三家,王桂英别扭地吃了这顿饭,由于郭老三一家过分的亲热,她足足喝了两大杯饮料,饭却没吃多少。临走时郭晓东硬让她把一大盆的猪肝带走。 3 下午下班后,她已饿得饥肠辘辘,但她得先把儿子小新接回来。一想到儿子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下班后的孤独,只有儿子是她的精神寄托。 婆婆带孩子她是最放心的,老人从来不会让孩子像别家农村孩子一样满大街疯跑,她总是跟在孩子的身后边,随时都会及时地扶一把,而且手上总拿一块干净的小手绢,随时给孩子擦掉弄脏的小脸和小手,所以不论王桂英多会儿看到儿子,都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她每次去接儿子时,也总喜欢和婆婆聊一会儿天,说一些村里的新鲜事,这前题当然是在郭启兵的嫂子赵兰花不在的情况下,因为只要有赵兰花在,王桂英是一刻也呆不住的。 一进门,婆婆就说远在外地的小新的姑奶奶后天要来,到时让她们一家三口过来吃饭。婆婆说郭启兵今天也回来了。 家里有客人来就得有人招呼着,郭启发一家当然也会来,郭启发的老婆就是赵兰花。一提到赵兰花,王桂英的手心都是发凉的,可是王桂英找不出不过去吃饭的理由。既然进了郭家的门,好多事躲也是躲不掉的。 郭家庄村还算比较平坦,村东靠近路口,交通方便,这几年新房也不断往这边盖,致使西边大多数是九十年代以后盖的房子,与东边旧有的房子划出一条明显的村线。 婆婆说的全家聚聚,她不感兴趣,可听说郭启兵回来了,她的心里还是热辣辣的,像空肚子吃了瓣儿蒜。婆婆说:“就在这儿吃吧,启兵见你不在家一会儿肯定也会过来。省得孩子闹得不好做饭!” 王桂英没有留下吃饭,她还是把儿子抱上回家了,她主要是怕碰到赵兰花。因为赵兰花随时会出现,经常会突然冒出来,而且还带着说不出的表情,王桂英受不了她阴阳怪气的语调。哪怕自己是吃一碗冷饭也比那样提心吊胆的强,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赵兰花。 在回家的路上,王桂英碰到了翠平。翠平是六六的媳妇,娘家在李家庄,和王桂英的娘家是一个村子,是村里唯一一个和她比较亲近的人。 男人也在外地打工的翠平嫁到这儿比王桂英早不了几天,没生过孩子的她显得干净利索,有一种农村人少有的气质。 “工作人员,下班了?”翠平兜里常揣着瓜子,她一边吃着一边笑着说:“对了,桂英,你男人上午就回来了,中午到处找你。你上哪儿了?” 王桂英说:“我去郭老三家了。” “噢,他们家宰猪了,是让你做媒了吧?!” “你怎么知道的?消息传得真快。” “多大个村子,放个屁都能听见。不和你说了,我赶快去打麻将了,他们还在等着我呢。” 翠平扭动着屁股走远了。 4 在建筑公司打工的郭启兵,上午就回来了。 他把在工地上穿的那套沾着灰土的工作服脱掉,换上一件合适的茄克衫和一条休闲裤,把工棚里放着的一双平时不舍得穿的黑皮鞋拿出来,擦得油光闪亮,骑上摩托车只一个多小时便一溜烟儿跑了回来。他拿出一串钥匙打开街门,将摩托放进院里,进了屋子。他见炉台上放着剩下的半碗方便面,还有没洗的碗筷,却懒得洗,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休息了。 可是中午12点多了,仍不见王桂英回来。 自从和王桂英结了婚,他就一直在外上班,每次回来的几天里,他也从来不做一次饭,两年多他己经养成了这个习惯。 郭启兵有点不高兴了,“这臭娘们儿越来越不像话了,得警告她一下,做女人不能太放松!”他见中午家里也没什么吃的,便遢拉着炕沿下一双毛拖鞋去了老娘家。 老娘做熟了黄澄澄的糕。她老人家虽是一个人,却总不是做一个人的饭,好像总等着谁来似的。老娘见儿子回来,便给他盛了一大碗菜,郭启兵也不推让,也顾不上向娘问这问那,只是上炕后盘腿坐下就吃。 娘一边给他添饭一边不住地问他:请假了?活还可以吧?累不累? 他却都一个字回答:嗯! 一碗菜两块糕下肚,他才想起坐在炕边的孩子小新是自己的儿子。 小新正一声不响地坐在那里望着郭启兵,不常回家的郭启兵把儿子慎得呆在那儿不敢乱动,郭启兵便将儿子抱起来逗他“小新,叫爹啊,傻蛋!” 忽然,他又想到了什么,又急忙放下小新转身向外走去,并不停地用不标准的普通话向小新挥手说着:“一会儿见,儿子。”又给老娘扔下一句话:“我还有点事!” 5 郭家庄一千多口人,村子中心有一个供销社和几个小卖部。 郭春燕的小卖部在村子中心,生意不错,村里的供销社却很萧条。有着苗条身材的春燕虽已生了个女儿,但丰韵犹存。她是一个喜欢在任何场所都当家作主的主儿。 当郭启兵踏入她的小卖部时,她心里嘎登一下,“这死鬼又来了!” 郭启兵一见春燕,热血沸腾起来,他向里屋瞟了一眼:“大力没在家?” “要收玉米,去县粮食局借麻袋了。你啥时候回来的?”春燕有意无意地问。 “上午!”郭启兵凑过来,悄声问:“我闺女呢?” 春燕一把扯住他耳朵,“你以后少给我瞎说,小心我抽你!” 郭启兵揉着被春燕拽红的耳朵。然后从兜里掏出点东西,“这是你让我给你爹捎的药,同仁堂的!” “行,搁那儿吧!多少钱?”春燕一说话,金灿灿的耳环晃动着,很是动人。 “燕儿,跟我还客气?”郭启兵歪着头瞧春燕。“你们生活的挺滋润啊!刚买的金环子?” “得,你们俩口子不比我们差!你是合同工,你老婆又是管钞票的。”春燕用抹布擦着柜台。 “她一个临时工,挣不了屁大点儿钱,你又不是不知道!”郭启兵顺手拿起柜台上一盒拆开口的“山海关”烟,抽出一支吸起来。 “行了,别哭穷了,我又不跟你借!” “你若是要,我偷也得给你偷来!”郭启兵说着将一口烟喷在了春燕的脸上。“都怪你爹,要不买金环子给你的应该是我!” “德性!你有那能耐么?给你老婆买去!” “她?不配!要是你,我没钱就给你抢去!” “行了,大力快回来了!”春燕说。 “没事!我正好和大力喝两盅。”但郭启兵还是向门口看了看。 本站www.58xs8.com以最快的速度为读者提供飘动的红盖头最新章节和全文阅读,如果读者发现文章内容更新不够及时,请到【举报】联系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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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呢,呵呵 ---- 2011-08-19 9:34:23 877606317 发表 |